中西文化的交融
1540年,西班牙贵族罗耀拉·依纳爵创建耶稣会,得到罗马教皇的承认,该宗教团体在资本主义不发达的南欧地区影响很大。由于麦哲伦、哥伦布的航海事业得到西班牙的支持,在东、西之间海上通道开辟之后,耶稣会便成为首批向亚洲地区派遣传教士的宗教团体。
自利玛窦在明万历初期来华传教,耶稣会传教士陆续来华,其中留有著述者七十余人。在清代影响大的有汤若望、南怀仁、张诚、徐日升、戴进贤等人,开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中西文化的交融。
传教与禁教。
传教是耶稣会士来华的宗旨。自利玛窦以来,陆续开辟的传教地点有肇庆、韶州、南昌、南京、北京、上海、杭州、西安等地。至十/\世纪二十年代(康熙晚年)建立教堂三百余座,受洗教徒三十万;翻译、编写的关于基督教教义、基督教哲学的书籍,有《超性学要》、《复活论》、《西学凡》、《穷理学》、《灵言蠡勺》、《圣经直解》、《灵魂道体说》等等。
耶稣会传教士所宣扬的以西方基督教文明为中心的神学体系,同中国的传统文化格格不入。安文思、利类思在康熙三年(1664年)所发表的《天学传概》,甚至断言伏羲系亚当子孙,中国最初也是信奉基督教的。这种把中国文明视为西方文明分支的观点,既与史实相悖,亦成为酿发教案的导火线。
自顺治十六年起(1659年),徽州官生杨光先相继撰写《摘谬论》、《辟邪论》、《正国体呈》等,对基督教教义、西洋历法进行抨击,指责传教士“呼朋引类”,是“国家莫大的危险”,“如厝火于积薪之下”。《天学传概》刊行后,杨光先又对该书予以批驳,名曰《不得已》。杨光先在《不得已》一书中,指责“基督是一叛徒”,“传教士俱为捣乱分子”,“被由欧洲驱逐了出来,才到中国来的,他们在中国依然煽惑民众”。同年七月二十六日,杨光先向礼部上《请诛邪教疏》,礼部遂将此疏呈四辅政大臣鳌拜等人,四辅政下令传讯汤若望等人并令将各省传教士押解来京一同受审。由此而引发的便是清代第一次禁教,至结案时所有传教士被押往广东,驱逐出境。
康熙八年(1669年),康熙帝为汤若望等昭雪,解除禁教。康熙中叶以后,由于罗马教廷强令在华传教士改变利玛窦、汤若望等人,所开创的允许入教中国人保留祭孔、祭祖的习俗,致使清朝廷同罗马教廷关系恶化。一向对耶稣会传教士优容的康熙帝已有禁止传教之意。雍正即位后,把曾替胤禟传递密信的传教士穆经远处死,又于雍正元年十二月(1724年初),批准闽浙总督觉罗满保之奏,“将各省西洋人除送京效力外,余俱安插澳门”,“天主堂改为公所,误人其教者,严行禁饬”。
梁启超清朝廷再行禁教后,“西洋神父之潜入内地者,陆续不绝”,乾隆、嘉庆时期厉行禁教之策。乾隆十一年(1746年),在福建福安县秘密传教的白禄多被处斩立决,华若亚敬、费若若、施方济格、德方济格被处以斩监候。乾隆令地方官将关押在狱的四名传教士秘密处死,以“瘐毙”上报。两年后(乾隆十三年),又令江苏巡抚安宁将在该省传教的意大利人谈方济、葡萄牙人黄安多秘密处死,以“瘐毙”奏闻。乾隆在密谕中强调不得泄秘,“以致泄漏”,参与“监毙”传教士的官员,“免其议处”。嘉庆十年(1805年),江西查获传教士德天赐遣人去澳门送秘密地图,立即将德天赐逮捕“圈禁”。嘉庆十六年(1811年),清朝廷又一次下达清查传教士的命令,除在钦天监供职者外,俱“遣令归国”。
修定中西合璧的历书。
自从汉武帝时期的五经博士董仲舒创建天人感应的神学体系以来,历代封建统治者都非常重视天意与人事的合谐统一。为了表明受命于天,任何一位当权者都需要一份准确无误的历书。一旦历书上所标明的日月交食、星体运行等情况与实际不符,就不免产生“天象示警”的危机。自明代中叶以来,“交食往往不验,议改历者纷纷”,至万历年间“时差九刻”,“节气差一日”,“置闰差一月”,“闰差一月,则时差一季,时差一季,则岁差一年”。为表明上天依旧眷佑明廷,修历的呼声愈高。利玛窦抵华不久,即向罗马教廷建议“火速派遣天文学家、懂得历算学的人到北京来”。明崇祯二年(1629年),诏开历局。在华传教士邓玉函、汤若望等均予修历。崇祯十四年(1641年)按照西洋推算的中西合璧的历书制成,上报明廷。两年后(崇祯十六年),崇祯帝诏令自明年起使用新历,但新历未及实行,明廷就已覆灭。
清顺治元年(崇祯十七年,1644年),摄政王多尔衮在占领北京后,令汤若望制定顺治二年历书,“用新法正历,以敬迓天休(天赐福祜之意)”。该年十月初一,新历颁行天下。新历采用西洋推算方法,引用了经纬度、球面三角学等新观念,以九十六度刻日(旧历以一百度刻日);对节气的制定以太阳在黄道上实际运行的位置为标准,废除我国传统制历所采用的“平气”法;新历依旧保留我国传统的阴阳合历的结构。
顺治元年十一月,清朝廷任命汤若望担任钦天监监正(正五品),掌管钦天监印信及“一切进历、占候、选择等项”。从1644年至1837年(道光十七年),鸦片战争前夕,除杨光先发动教案的四年(康熙四年至康熙八年),钦天监监正、监副均由传教士担任。
自清初以来,在华传教士均把“数理天算”,“作为一种传教的手段”传教士之“得以在中国立足,唯一所依恃的是历算”。雍正以来禁止传教的政策,难以彻底执行,即源于此。
西方自然科学的传播。
十六世纪末叶至十七世纪末叶的一百年间,正是以哥白尼、伽利略、牛顿所开创的近代自然科学体系确立和形成的时期,经传教士介绍到中国的西方近代科技成果有:
伽利略发明的望远镜;
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定律;
纳皮尔的《对数方法论》;
惠更斯改良望远镜、发现木星卫星;
托里拆利的大气压力学;
哥白尼的日心说;
开普勒的行星运动规律;
牛顿的见色现象及万有引力学说;
人体解剖学及火炮制造新技术。
西方音乐的传入。
自从利玛窦向万历皇帝进献钢琴以后,西方乐器以及乐理知识先后传入。
汤若望不仅精通天文、历法,对音乐亦有研究,明崇祯年间曾把利玛窦所献钢琴修好,且奉崇祯帝之命另造一架钢琴。清顺治九年(1652),汤若望在南堂(位于宣武门)安装自制的管风琴。
康熙十年(1672年)精通音乐的法国传教士徐日升从澳门来京,充任宫廷音乐教师。“徐日升用汉语编写了教材,并指导工匠制作各种各样的乐器”。徐日升所编写的教材,是第一部系统介绍西方乐谱、音阶、和声等乐理知识的著作,康熙第三子胤祉所编纂的《律吕纂要》,即以徐日升的教材为蓝本。
康熙四十九年年底(1711年初),精通音律的意大利籍传教士德理格从澳门来北京,继任宫廷音乐教师。德理格擅长演奏管风琴、铃鼓、羽管键琴、小提琴等多种西洋乐器。康熙令“德理格在皇三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殿下前,每日讲究其精微”,且传旨德理格“用心好生教,必要教他们懂得音律要紧的根源”。在德理格的指导下,皇三子胤祉把西洋音乐中的半音加入中国音乐。康熙六十岁寿辰之时,德理格把“能自动演奏”的“一架小管琴”作为寿礼呈献。德理格参与编纂《律吕正义》,其在担任宫廷教师期间,创作小提琴奏鸣曲十二首。
乾隆时期,在清朝廷服务的精通音律的传教士除德理格,还有魏继晋(德国人)、鲁仲贤(波西米亚人,今捷克)、钱德明(法国人)等。魏继晋、鲁仲贤为乾隆训练了一支由十八名太监组成的合唱队,他们还合作创作十六首歌曲(作词、谱曲),以备宫中演出之用。
宫中所保留的西洋乐器有小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竖笛、吉他、响板、钢琴等共计几十件,均系传教士所奉献。
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在京的意大利耶稣会士为清帝演出意大利歌剧《切尼娜》。
参与绘制《皇舆全览图》。
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清朝廷下令绘制《皇舆全览图》。耶稣会士雷孝思、杜德美、白晋等均参与实地勘测,历经十年的时间,足迹遍及十八个行省。《皇舆全览图》是我国运用近代科学方法所绘制的第一份地图。
乾隆二十年(1755年),清军出兵伊犁,在生擒准噶尔部首领达瓦齐、占领新疆北部之后,即派遣何国宗与传教士傅作霖、高慎思等去北疆实地勘测,对《皇舆全览图》进行补充。他们在抵达巴里坤后,分两路勘测:一路由傅作霖率领走北路抵伊犁;一路由何国宗、高慎思率领走南路,经吐鲁番抵喀喇沙尔,再沿裕勒都斯河而上。何国宗等一行抵北疆后不久,准噶尔部前首领策妄阿拉布坦的外孙阿睦尔撒纳发动反清叛乱,清朝廷召何国宗等回京(乾隆二十一年)。何国宗奉命回京,傅作霖、高慎思两位传教士仍留在天山南北继续进行勘测,足迹远至塔什干、喀什米尔等地,直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才返回北京。在实地勘测的基础上,清朝廷组织绘制《皇舆西域图志》。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又对《皇舆全览图》予以增补,增加新疆地区的地图。
耶稣会士来华所带来的不单是宗教,还包括西方的科学、文化、艺术等等,推动了中西文化的交流。耶稣会士杜赫德(法国人,1674—1743年)在担任《海外传教士书信集》主编期间,利用在华耶稣会士书信中有关中国的情况介绍,编纂《中华帝国和中国鞑靼的地理、历史、、编年史、政治史和自然志》一书,该书四卷,1702年首次出版。传教士钱德明曾将乾隆的御制诗《盛京赋》、《清文汇书》译成法文,另著有《中国兵法考》、《孔子传》等著作。上述著述、译著,在中国与西方之间架起一条彼此沟通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