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传宣许降国”-大元王朝

时间:2023-04-21 04:29:01关键词:太后,大元王朝

“太后传宣许降国”

恰恰是在元廷发表建荆湖、淮西二行省伐宋的前一个月,南宋权相贾似道的母亲胡氏去世。贾似道居丧的三个月,本应当是宋政府加紧备战部署的关键时日,但这位皇帝的“师臣”要尽孝道,按常例不署理军国重事,朝廷竟在束手观望中任时光白白流逝。七月宋帝度宗死去。在大都,伯颜正为离朝南征陛辞;在南宋的“行在”杭州,将相们却弃国是于不顾,忙于举朝缟素,表白各人的忠君之忱。

对国难置若罔闻、“从容如常时”的惊人麻木,似乎是南宋一朝权相专制、党派间互相攻伐和虚伪的道德化政治共同培育的产品。小朝廷苟安于一隅,“直把杭州作汴州(指北宋首都开封)”。国用不敷,甚至向民间“预借”赋税达十多年。民间骂他们把西湖当成了糟蹋民脂民膏的“销金锅儿”;还有人作诗,讽喻气量狭小、没有远见和长久之计的政府是“小小人家短短桥”。

这个“小小人家”在最后十多年中,差不多完全被操纵在贾似道的手里。1259年忽必烈从鄂州前线退师,主持荆湖防务的贾似道以“诸路大捷”、“江汉肃清”上奏,名声大震,入朝为左丞相。他很快步入权势的巅峰,在集百官议事时,居然能厉声斥责他们:“诸君若不是似道提拔,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以至时人有“辇毂谁知有赵皇,宫廷也只说平章”的诗句。杭州有1,6万名太学生,以道学相标榜,经常用匿名诽谤、散发“揭贴”(即传单)等手段制造政治风潮。他们虽然难逃“空谈误国”之咎,却对权臣多少有一点制约的作用。但贾似道在当政期间,竟然能有本领笼牢一时名士,以虚崇道学而使太学生沉默不言。高压和利诱严重地腐蚀了政府回应各种刺激的必要弹性。南宋虽未亡国,国内却早已弥漫亡国气象。“楼台突兀妓成围,正是襄樊失援时”。整个朝廷就这样在文恬武嬉中坐待灭亡。甚至当襄阳失陷,元军旦暮伐木造船,整兵练众,预备渡江时,宋朝的沿边守帅中仍有人认定“渔舟如叶,江涛浩渺”,北兵必定攻不破“长江天堑”。朝政掌握在这样一班君臣手中,虽然兵力并不弱小,虽有军民一城一池的英勇抵抗,终于不可能挽回亡国的可悲命运。

古代风景画鉴赏伯颜舟师由襄阳浮汉而下,进趋郢州。时宋军聚重兵10万于郢州,分屯于汉水东、西岸的郢城和新郢,以炮弩夹江而列;两城之间连以铁索,又在江面水中密植桩木,用以阻挡船舰南行。伯颜在郢城北20里扎营,决定“耀兵不攻”,暗遣人马袭克郢城下流的黄家湾堡,乃挽舟上陆,至黄家湾堡,由堡西河汊驾舟入藤湖达汉,如是绕过郢州而南。在汉水沿岸的沙洋(在今湖北荆门东南)、新城(在今湖北潜江西北)、复州(在今湖北沔阳)等要塞,元军都曾遇到顽强的抵抗,或以强攻克城,或先经苦战,再以谕降得之。

元军原欲夺取汉口,由此渡江。因宋水师严阵以待,乃开坝引船,由沦河出沙芜口(在今湖北黄陂南境),而达于长江北岸。至元十一年(1274)十二月,伯颜在进攻沙芜口以东十余里的长江南岸要塞阳逻堡的同时,命阿术分水军溯江,“为捣虚之计”,袭攻沙芜口对岸的青山矶(在今武汉东北二十余里)。元军乘雪夜实施强攻,攀岸步斗,经反复搏杀,遂得南岸。明日,伯颜得阿术报,指挥诸将急攻阳逻堡,下之。宋军伤亡惨重,“流尸蔽江而下”。元军历数昼夜方才陆续过江。

“太后传宣许降国”-大元王朝

渡江后议兵所向,阿术建议先取鄂州、汉阳,“虽迟旬日,可为万全计”。元军遂回师西向。鄂州与汉阳隔江对峙,所恃为汉阳水师。元军先焚汉阳军船舰3000艘。“火照城中,两城大恐”,未久皆不战而出降。伯颜遂以渡江大捷驰驿入奏。

岁末,伯颜分兵4万,命阿里海牙规取荆湖,以绝东进之师的后顾之忧。至元十二年三月,阿里海牙在洞庭湖口与宋将高世杰聚集的水师交锋,败溃宋舰船数千艘,乘胜攻占荆湖南部的要地岳州(今湖南岳阳)。元军从这里西北行,移攻江陵。四月,围攻江陵门户沙市,破其栅,纵火焚之。沙市款降。江陵守将斗志瓦解,接受招降。阿里海牙即占有荆湖南、北的制胜之地,“分道遣使招谕未下州郡”。长江中游全体动摇,谕降诏书所至,“无不降者”。除死守的潭州而外,元军在洞庭湖南北几乎没有遭遇过大的抵抗。

自从命伯颜出师灭宋以后,忽必烈一直以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前方的战报。他对元军能否一举平宋,并没有充分的把握。他派到南宋境内的间谍,曾潜往信州(治今江西上饶)龙虎山,替他问天命于张天师,得到肯定的答复,而且还带回来张天师的符箓以为凭信。尽管如此,真刀真枪地打起来结果会怎么样,究竟不是一纸符篆就足以担保得了的。伯颜南征后“使久不至”,忽必烈为之“方念之深”,只好靠卜卦排遣忧虑。算命的人“待诏公车,百十为辇”(在宫廷等待召见的卜者,要用数十成百辆车来接送)。大军渡江、克鄂州的捷报传来,他依然不敢完全释怀,深夜把姚枢召往内廷,对他说:“过去我才渡江,家里就发生内乱(指1259年末从鄂州城下撤兵,与阿里不哥争位事),上天不肯终结对宋的护佑而让我北归。现在伯颜虽然已经渡江,天到底是否会终止宋朝命运,还不知道!赵官家有天下三百年。天命没有赐降到我家,而先在他们那里。所以千万不要轻视宋朝!”直到阿里海牙攻下江陵,切断四川与长江中下游的联系,完全排除了伯颜“上流一动,则鄂非我有”的隐患,忽必烈这才可以放心舒气,声称“东南之势定矣”,于是兴致勃勃地在京师排宴三日志庆。

至元十一年末,元军从鄂州出发,顺流而东。前锋是吕文焕,伯颜自领水陆大军随后征进。长江中游一线的宋将,许多人是吕氏旧部门人,所以临江诸城往往“望风降附”,传檄而定。十二年(1275)二月,元师已到达池州(今安徽贵池)。

“太后传宣许降国”-大元王朝

自从鄂州失陷的消息传到杭州,宋廷合朝震动。贾似道这时葬母已近两月。代4岁的小皇帝赵显主持朝政的谢太后诏命贾似道都督诸路兵马抗拒元军。1275年刚过旧历元宵节,贾似道便领兵13万、舰船2500艘西行,溯长江师次芜湖(在今安徽)。他虽然嘴上说“决于一行以求必胜”,实际上却已有退却的安排。行前,他与亲信约,如出师失利,要他们将赵氏宗室迁至庆元(今浙江宁波),与他在海上合会。他幻想袭用南宋初年的“蹈海之危”,避过蒙古讨宋大军的兵锋,坐待其退军,再图兴复。

出师芜湖后,贾似道仍在幻想避免同元军作战。先与新近降元的吕师夔(吕文焕侄辈)拉关系,想通过二吕求和;继而以遣返被俘的元朝军官为由,直接试探伯颜对议和的态度。两招都未能生效,乃于二月初正式以称臣纳贡为条件遣使求和。伯颜坚持要贾似道到元军帐下“面议”,才肯举行和谈,实际上是拒绝与宋和议。贾似道的一厢情愿全部落空,于是“阴备快船”,随时准备从前线逃走。

二月中旬,元军从池州移师,进至宋前锋孙虎臣所驻之丁家洲(在池州下流,今安徽铜陵东北)。元军以步骑举炮弩夹岸推进,用巨炮轰击宋水师;又以数千艘战船“蔽江而下”,突击宋水营。宋先头部队将领姜才奋起迎战,甫交锋,孙虎臣却跳上随军小妾所乘舟。宋军见主将换船,都大叫“步帅遁矣”!前锋军水营乱作一团,又遭元军反复冲杀,尸流江面,江水变红。

元军乘胜追击,逼近夏贵部勒的水阵。夏贵也不战而走,以扁舟驶掠位于他下流的后军指挥舰,对贾似道喊叫:“彼众我寡,势不支矣!”贾似道“错愕失措”,鸣钲令诸军逃散;他自己撤至扬州,预备漂海。13万宋军顿时不战自溃。实际上,元兵直到次日,才进抵贾似道主力驻扎的鲁港(在丁家洲下流,今安徽芜湖南)。二月末,它不战而取建康(今江苏南京)。三月初进据镇江。周围数十城望风披靡。元军遵旨在这里休整。五月,伯颜奉召赴阙议事,东南地区的攻宋战争稍有间歇。

入秋,宋将赵晋、张世杰陈舟师于镇江水面,邀元军会战。宋水师“舳舻连接,旌旗蔽江”,每十船为一舫,连以铁锁,用示死而后生的决心。这时候伯颜北觐未归,元军由阿术指挥,分兵逆战。元军以火延烧宋师篷樯,宋军大溃,张世杰一直被元军追至大海。经鲁港师溃和镇江水战后,宋朝几乎已没有可供调遣的机动作战部队。除江北的扬、泰等州,以及江南常州等地婴城固拒长达数月外,宋人已基本上没有力量再与元军进行大规模正面交锋的阵地战了。元军在东南方向上的推进遂成破竹之势。

至元十二年八月,伯颜还至军前。十一月,命阿术驻瓜洲以绝扬州之援,余部则分三道发动对宋总攻。右路以步骑自建康趋广德军四安镇(在今浙江长兴西南),由独松关(在今浙江旧余杭西北九十里)包抄临安。左路以董文炳和南宋降将范文虎率水军从镇江循江蹈海,绕行入杭州湾。伯颜自率中路主力万人,水陆并进,沿运河,历常州、无锡、平江(治今江苏苏州)、嘉兴,而趋临安。常州举城相抵抗,元军强克后实行屠城。“城内外积骸万数,至不可计。井池沟堑,无不充满。仅余妇女婴儿四百而已”。

自鲁港败溃,宋廷“举朝相顾失色”,“台谏哭声震天”。但除了痛哭之外,他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救国之策。贾似道的办法是请三宫移驾庆元,出海漂流。谢太后不许。同党陈宜中眼见舆情翻转过来,连忙反戈一击,上书要诛杀贾似道以谢天下。谢太后把贾似道贬职远谪。路上,贾似道被解送人员擅杀。他罢相以后,陈宜中主持朝政,力斥文天祥、张世杰以勤王之师与元军决战的建议,一心一意向蒙古求和。宋廷在灭亡的最后岁月里,以向敌军乞讨和平的行为,使自己永远蒙受洗不清的历史耻辱:

1275年夏,太皇太后谢氏发诏书,向“叛将”吕文焕、范文虎“招谕”,要求他们从中斡旋,促使元廷罢兵许和。

“太后传宣许降国”-大元王朝

1276年初,又遣柳岳往伯颜军营求和,这时元军已至无锡。柳岳垂泪哀求说:“现在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嗣位的君主幼小,而且还在为先帝服丧期间。兵不伐丧是自古以来的礼制。恳望大丞相可怜、宽恕我们,退兵北归,免得引起敝朝三宫不安、陵寝动摇。我们怎么敢不年年进奉,岁岁修好!今日之事,确实是奸臣贾似道失信于贵方,因而贻害了我们的国家呵!”虽然忽必烈当时或许还有许和之意,伯颜却已抱定宗旨要灭宋,所以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当初我朝圣天子即位之初,曾遣使奉国书来与你们交好。你们国家无赖,拘留我朝使臣十六年(指郝经被宋拘禁之事)。所以要来兴师问罪。去年又把我朝派来的廉希贤等使节无故杀害。这到底是谁的过失啊!如果你们的太皇太后要我停止进军,为什么不学习吴越践王献出国土,或者像南唐李后主那样投降?你们宋朝过去从后周柴氏的小儿手里夺得天下,今天也失于小儿之手。天意如此,你何必再多说?”

20天后,宋使再见伯颜,声称除纳岁币外,愿尊元帝为伯,世修子侄之礼。如不许,称侄孙也可以。再不许,只求封一小国保存赵家的宗庙。这次求和,终因伯颜大军兵临杭州城下而流产。

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桩诈骗案。当时传说有一个当涂人的妻子叫赵孟桂,被伯颜纳为小妾。谢太皇太后异想天开,派人备厚礼去寻访她,想通过她打动伯颜。使臣回来说,赵氏担保将达成和约。宋廷为此颇感兴奋,后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几年后,人们才发现赵氏从来没有收到过宫廷的赏赐,她也没有做过伯颜的妾室。大概是有人借宋室求和心切骗攫财产吧。

移驾也不是,求和也不成,朝臣们开始弃职出逃。其实这种现象还远非始于宋朝临终的最后时刻。谢太后为此出过一份朝堂榜,措辞差不多到了破口大骂的地步。她说:“像这样避难偷生,你们还要做什么人?死了又怎么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德祐二年(1276)正月,元军逼近杭州城。高级官员不辞而别更达到“接踵宵遁”的程度。正月五日临朝,文官只有六人。到十三日,“朝中为之一空”,连当初“哭声震天”的热闹情景也看不到了。

这一年的正月十七日晚,赵氏的孤儿寡母们大概通宵未睡。他们决定向元军献传国玉玺求降,宋朝的求降表也在那天夜里准备就绪。时距贾似道出师抵拒灭宋元军刚刚一年多一天。同时代的一个诗人描写那天晚上宫内的景象说:“乱点连声杀六更,荧荧庭燎待天明。侍臣已写归降表,臣妾签名谢道清。”

十八日,宋奉传国玺和降表至临安城外元军大营。寻以降表“不称臣、仍书宋号”被退还。

二十五日,修改过的降表送达伯颜。

二十六日,元军进入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