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战之争
木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金军兵分东、西两路,大举南侵,一心想逃离京城开封的赵佶(宋徽宗)下诏内禅,让位给长子赵桓。赵桓即位,是为钦宗,次年改元“靖康”。当金军逼近开封之际,赵佶与蔡京子蔡攸竟连夜出城南逃。蔡京、童贯等人也相继携家眷、财富,慌忙逃跑。童贯竟然拒绝接受赵桓委以其东京留守之职,而与高俅等率“胜捷兵”紧随赵佶之后,妄图下两浙路,再拥戴他为帝。赵佶一伙于大敌当前出逃,引起宋廷的极大恐慌,臣僚纷纷逃离京城,激起朝野有志之士的忿慨,指责“六贼”祸国殃民,卖国求和。太学生陈东先后3次上书,揭露“六贼”的罪行,“误我国家,离我民心,天下困敝”。恳切希望赵桓“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旨四方,以谢天下”。当初赵佶内禅,赵桓推让之际,王黼等人曾引郓王赵楷上殿,企图拥立他为帝。而此刻,这一伙人相继逃到东南以后,又以“太上皇帝圣旨”之名,截留了这一地区上缴朝廷的物资,甚至扣留“勤王”援兵,实际把持了东南地区的行政、经济、军事大权。“控制大江之险,奄有沃壤之饶,东南于百郡县,必非朝廷有”。甚至准备在镇江(今属江苏)请赵佶重新登极。这对刚即位的赵桓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赵桓对童贯一伙的行径大为不满,为了维护自己的帝位,他重申了赵佶于退位时所表示“除教门(指道教)事外,余并不管”的诺言,以此下诏剥夺赵佶、童贯等一伙的权力。继而又将未随赵佶南逃的梁师成、王黼、李彦等人“赐死”。二月初,赵桓准备派知开封府聂昌挂淮浙荆湖制置发运使之职,赴东南秘密处置蔡攸、童贯、朱动等人。尚书右丞李纲恐处置不当节外生枝,建议将他们贬官,并请赵佶返回京城。不过,赵桓与其父赵佶只是在权力的分配上暂时出现了矛盾,而在对待金军入侵的问题上,父子都是主张议和的投降派。赵桓不顾李纲率领开封军民奋力抗击金军和20万“勤王”援兵集结于开封近郊的有利形势,依旧满足了金军统帅宗望提出的赔款、割地等议和的条件,换取到金军的撤退。二月十七日,他听说金军已渡黄河北返,第二天便下诏,贬蔡京、蔡攸、童贯官职。蔡京病死贬所,长子蔡攸、次子蔡倚被诛。赵桓又派御史于南雄州(治今广西南雄)杀死童贯,朱勋亦被赐死。赵桓的做法使赵佶感到不妙,极力为自己开脱、辩解,又给赵桓写密信,表示要“甘心守遭,乐处闲寂”,无意再当皇帝。
金军虽然北撤,但威胁尚存,赵桓还想依靠李纲等主战派保卫自己的安全,便委任他为知枢密院事,主持军事。此时,金军统帅宗翰率西路金军继续南下,宋廷再度惊慌失措。赵桓一面任命中太乙宫使种师道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保静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姚古为二路制置使,分别领兵人河北、河东。一面又派使臣前往泽州(治今山西晋城)向金军述说订立和议之事,请求宗翰退兵。种师道、姚古统兵分赴两地,枢密院令他们进攻金军,宰相府却令他们让金兵出境,竟使他们不知如何行事。宗翰知道宋、金已有和议,遂班师返回太原等待宋使前来交割。
为了表现议和的诚意,以换取一时的太平,投降派官僚竭力讨好金人,赵桓向被割让的三镇之地派出割地专使,与金军办理交割事宜。但投降派丧权辱国的求和行径,遭到力主抗击金军的主战派官僚的坚决反对和抵制。自西路金军南下时就已受围攻的太原城军民,拒绝出城接受宋帝的割地诏书,继续反击金军的进攻。宗翰见太原城一时难以克陷,便让银术可率部分金军继续围攻太原城,自己则统军退回大同府(今山西大同)。宗望率东路军自开封北撤到达中山(今河北定县)、河间府(今河北河间)两镇时,守城的军民拼死固守,拒不投降。宗望令随军的宋朝人质、肃王赵枢,太宰兼门下侍郎张邦昌和割地专使到城下劝说守城军民献城投降,但得到的回答是城上射出的利箭和投掷的石块。
金军北撤,宋廷曾令种师中与姚古等统兵将金军“逐出境”。姚古所部遂乘宗翰北上之机,一举收复隆德府和威胜军等失地。种师中统兵尾随北撤的宗望金军之后,到达真定(今河北正定)时,即接宋廷命令,进援太原,与姚古部互为犄角,以解救太原之围。种师中随即挥师西进,出井陉关(今河北井陉北),相继收复寿阳(今属山西)、榆次(今属山西)。五月初,前锋部队进抵置巨太原城仅20里的石桥。种师中一路西进,几乎未遇金军的抵抗,只有零散放牧的金兵。探报以为金军大部已北撒,知枢密院许翰亦信以为真,几次派人到军中督令种师冲出兵攻击。种师中也以为金军无主力在此,未作认真布置。金将翰论活女率主力金军前来攻击,宋军仍认为是小股军。种师中遂令后军出击收捉。于寿阳石坑,宋军遭到金军袭击,宋军仓促应战,五战三胜,又返回榆次。种师中在出击前,曾与姚古、张灏两军约定共同发兵,且均不带辎重。然而种师中孤军进发,姚古、张灏却失期未至。街种师中进至杀熊岭时,因粮草断绝,兵士饥饿难忍。金军侦知,遂集中兵力猛攻,宋军右翼和前军先后溃败。种师中率领部将与金军死战,自卯时(今5—7时)直激战到巳时(今9-11时),宋军用神臂弓多次击退金军的进攻,终因寡不敌众,种师中身中数枪,力战阵亡,余部退守平定军(今山西平定)。姚古率部增援,被金军阻地盘陀,遂退至隆德府。张灏所部亦遭金军攻击,失利后撤。宋军出战失利,终未能解救被金军围攻的太原城。
宋军战场上的失利,再度引起朝廷中投降派与主战派的争论。门下侍郎耿南仲等人力主割让3镇以求和,李纲等人则坚决反对。为了排挤李纲,耿南仲借太原之围未解之机,向赵桓提出:“欲援太原,非纲不可。”赵桓令李纲接替因病归朝的种师道,出任河北、河东路宣抚使。李纲清楚赵桓、耿南仲等人的用意,便以自己是书生,并不懂得用兵,恐会殆误国家大事为由,请求辞去此任,又以身患疾病,请求辞官,都被宋帝拒绝。陈过庭、陈公辅等臣僚也认为这样做是陷害李纲,他不能离开朝廷。不料,赵桓竟为此大怒,下令罢免陈公辅等的官职,依然坚持令李纲出朝任宣抚使。
河北、河东路宣抚使司仅有兵士1200人。且马匹甚少,因此李纲受命后提出要在京城“括马”。赵桓先是应允,继而又出榜称:“宣抚司括马,事属骚扰,可更不施行。”李纲请求拨给银绢钱各百万,以解决军需,却只得到20万。李纲考虑出任宣抚使还有许多事尚待办理,请求延缓出发的日期,赵桓指责他是“迁延拒命”。李纲上疏陈述不能如期出发的理由,仍未获准。临行之时,他又告诉赵桓,朝廷若重用奸臣,必将误国。
李纲出任宣抚使后,先处置了谎报军情、搅乱军心的将领,以严肃军纪。又宣布对不月艮从军令、抢劫百姓财产者给予正法,以扭转宋军腐败涣散的状况。进驻河阳后,李纲利用10余天的时间训练兵士,修整军械装备,为进击金军,解救太原之围做准备。继而又进驻怀州(治今河南沁阳),准备汇集“防秋之兵”再进兵太原。可就在这时,赵桓下诏。罢减各地调集的防备金军秋季入侵的军队。李纲为此上奏抗论,指出:“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秋高马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对朝廷朝令夕改的作法,他认为已于抗金极为不利,故自己“不足以任此”。赵桓对李纲的上疏毫不理会。反而批复令他马上起兵赴太原解围。李纲无奈,只好于隆德府召集诸将领,定于七月二十七日各自统领所部进兵太原。然而各路主将均接受朝廷的直接指挥,凡事皆需禀报朝廷,或执行朝廷的指令,李纲的宣抚使司徒有指挥的虚名。为此,李纲再次上书,力陈宣抚使司无实权的弊端,可仍未见赵桓答复。
约定出兵的日期已到,唯有威胜军一路宋兵开拔,而平定军、汾州(治今山西隰县)、辽州(治今山西左权)三路宋军“皆逗留不前”。威胜军行至南北关,与金军遭遇,两军转战4日,互有胜负,伤亡相当。金军增援部队赶到,合力进击,威胜军却无援应,力战不胜,遂败退。李纲准备将各路宋军聚拢,缩短战线,避免为金军各个击破,而后由他亲自统领,赴太原与金军交战。此时,宋廷中投降派与主战派臣僚间的抗争亦愈演愈烈,赵桓为首的投降派已将原定割让3镇的议和条件,改为用代税钱替代,并积极与金朝协商洽谈。投降派已于朝廷中占据主导的地位,主战派官僚随之相继遭排斥,被赶出朝廷。太宰兼门下侍郎徐处仁被罢官,贬为知东平;少宰兼中书侍郎吴敏被罢知扬州;同知枢密院事许翰罢官,贬为知亳州。而投降派官僚则被擢升,以中书侍郎唐恪为少宰兼中书侍郎,以尚书右丞何桌为中书侍郎,礼部尚书陈过庭为尚书右丞,开封府尹聂山为同知枢密院事,御史中丞李回为签书枢密院事。李纲闻讯,叹息道:“事无可为者矣!”八月,赵桓又命种师道重新出任,以同知枢密院事领宣抚使司,而召李纲返回京城,不久便被免职,出任知扬州。九月初,他未及到任,又以他“专主战议,丧师费财”之罪名被贬官。
投降派控制朝政,给抗击金军的斗争带来极大的消极影响,除部分主战派军将领兵与金交战外,朝廷再未组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甚至不再过问被围困的太原城。而局部的抗金斗争,也因孤军作战,无一取胜。河东察访使张灏与金军战于文水县(今属山西),战败。都统制张恩正又夜袭文水县金兵,失利。次日再战,又溃败,阵亡数万人。张思正逃至汾州。都统制折可求于子夏山与金军交战,亦遭惨败。宋军在战场上的失利与宋廷的投降求和,更使河东一带的百姓对抗击金军入侵失去信心。威胜军、隆德府(今山西长治)、汾州、晋州(治今西临汾)、泽州、绛州(治今山西新绛)等百姓恐金军侵掳,纷纷渡过黄河南逃,以至“州县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