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更化
王安石主持变法时,由元老重臣和一些士大夫组成的守旧派因反对变法而多被逐出朝廷。赵顼即帝位之初,曾尊其母高氏为皇太后,其祖母曹氏为太皇太后,曹氏为宋开国元勋曹彬的后代,高氏则为太宗时名将高琼的后代,两家均为高门贵族,她们从自身利益出发,也强烈反对“改弦更张”。为了限制皇亲国戚的某些特权,王安石变法时曾制定了一些政策。熙宁二年(1069),颁定《裁宗室授官法》,规定“唯宣祖、太祖、太宗之子孙,择其后各封国公,世世不绝,其余元孙之子,将军以下听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赐名授官,许令应举”。三年,“再裁定后、妃、公主及臣僚荫补恩泽”。这一举措对世代享受特权的皇亲国戚及其子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于是“宗子相率马首陈状,诉云:‘均是宗庙子孙,且告相公,看祖宗面’。荆公(即王安石)厉声曰:‘祖宗亲尽,亦须祧迁,何况贤辈尸’”。太皇太后曹氏与皇太后高氏更是痛哭流涕地劝说赵顼:“祖宗法度,不宜轻改。民间甚苦青苗、助役,宜悉罢之。王安石变乱天下,怨之者甚众,不若暂出之于外。”在王安石的一再解释和坚持下,赵顼才未采纳守旧派的意见,新法得以继续推行。
元丰八年(1085)三月。赵顼病逝,庙号神宗。皇太子赵煦即位,是为哲宗,逾年改元“元枯”。是年赵煦尚不满10岁,赵顼时的宣仁太后高氏又以太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她一主持朝政,立即起用反对熙宁新法的守旧势力,任命了一批守旧派的核心人物,以司马光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公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两人同为宰相。又以元老重臣文彦博为平章军国重事。在宣仁太后的支持下,司马光又任用刘挚、范纯仁、范祖禹、吕大防等人,结成一个势力强大的守旧派官僚集团。在宣仁太后“以恢复祖宗法度为先务”的旨意下,司马光打着“以母(宣仁太后)改子(宋神宗)”的旗号,攻击熙宁新法。司马光首先将矛头对准王安石,诬蔑“王安石不达政体,专用私见,变乱旧章。误先帝任使”。继而否定新法,指责变法是“舍是取非,兴害除利。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为了堵塞言路,进一步排挤和迫害变法派官僚,司马光令刘挚、王岩叟等人充任侍御史、监察御史等要职,从而控制了专事监察纠劾百官的重要机构——御史台,让他们对变法派提出弹劾。由此掀起反对和废止变法的狂潮。
司马光首先废除免役法,而恢复旧有的差役法。元祐元年(1086)正月,他两次上奏阐述自己的主张,然而在对比二法利弊时,却又举不出免役法的弊端,或称免役法使“上户年年出钱,无有休息”,或云“彼免役钱虽于下户困苦,而上户优便”,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实在无法,司马光又说:“凡法久则难变。此法行之已十五年,下户虽愁苦,上户颇优便,常情议论已是非不一,若不于此时决志改之,恐异日遂为万世膏盲之疾,公家不得民力,贫民常苦,富民优矣。”为达此目的,他竟不惜哀求臣僚赞同此举,“光观欲作一文字奏闻,若降至三省,望诸公同心协力与赞成。如此行之,可以降久弊,苏疲民”。司马光的行径,激起了朝中变法派官僚的不满和抵制。知枢密院事章悖说他“旬日之间,两人札子,而所言上户利害正相反,未审因何违戾乃尔!”司马光称:“民间疾苦,所降出者约数千章,无有不言免役之害者,足知其为天下之公患无疑。”章悖则上疏奏说:“臣着详臣民《封事》降出者,言免役不便者固多,然其间言免役之法为便者亦自不少,但司马光以其所言异己,不为签出,盖非人人皆言免役为害,事理分明。”造谣不成,司成光又称免役法实行后,“驱迫贫民,剥肤椎髓;家产既尽,流移无归,弱者转死沟壑,强者取为资贼”。章悖指出:“自行法以来十五余年,未闻民间因纳免役钱有如此事。”尽管司马光竭尽造谣中伤之能势,可却被章悖“一一捉住病痛,敲点出来”,这就招致守旧派的憎恨与报复,他们利用控制的台谏官对章惇进行攻击,直至将他罢官,贬出朝廷,出任知汝州,最后赋闲家居方才罢休。
在司马光等人的独断专横下,免役法终被废止,重行差役法。知开封府蔡京秉承司马光旨意,令下仅5日,即在辖境内全面恢复差役法,具扰民之害远远胜熙宁之前。此后,司马光又提出其他新法均应废罢,这一论调不仅变法派官僚反对,就连守旧派官员也难以接受,苏轼、苏辙兄弟等人就曾公开表示不赞成司马光的这一做法,其他许多官员也都先后上书,表示对废止新法的异议。至于民间百姓更是不愿恢复旧法,“天下皆思雇役(即免役)而厌差役”。但这一切丝毫没有改变司马光的作法,继元牛八年明令废罢方田均税法、市易法、保甲法等新法后,元韦占元年又继续罢止青苗法,免役法等。
在废止新法的同时,以司马光为首的守旧派变本加厉地迫害变法派及支持变法的官僚。除章悖外,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及一批官员先后遭排挤和打击,或贬或逐。守旧派罗织罪名,企图将他们置于死地。元枯四年(1089),守旧派将蔡确所作《东盖亭诗》引申评论,认为是讥讪宣仁太后,在此罪名之下,蔡确终被贬死于新州(治今广东新兴)。不仅如此,守旧派还将近百名变法派官员的名字分列于王安石、吕惠聊、蔡确的名下,冠以“亲党”之称,“榜之朝堂”,使他们永远不许重返仕途。这一系列的打击和迫害,令变法派官僚人心惶惶,被贬至建州(治今福建建瓯)的吕惠卿在谪籍9年之中,竟连一口冷水都不敢喝,唯恐因此患病,而受守旧诬蔑,指责自己悲戚愁叹。
守旧派对待新法和变法派可谓痛恨之极,但面对西夏的讹诈却又俯首贴耳。宋神宗时,宋廷大举发兵,两度征伐西夏,虽战场上失利,但战后,宋廷于宋夏边境要冲之地,建起塞门、安疆、葭芦、浮图、米脂等寨堡,从而加强了对西夏的防御工事,遏制西夏军队的进犯,也对西夏构成一定的威胁。神宗之后,西夏认为有机可乘,遂于元祐元年派使臣入宋,提出归还失地的要求。司马光和文彦博却不顾群臣反对,“只欲卑弱请和”,硬将安疆、葭芦、浮图、米脂4寨拱手送与西夏,以此换取一时的苟安。
元祐元年正月,司马光病重时,新法尚有部分未予废罢,为此他叹息道:“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他一面将废除新法的重任托付给吕公著,一面则抱病上奏,以求尽快悉废新法,“其意专欲变熙宁之法,不复较量利害,参用所长也”。守旧派的倒行逆施,一意孤行,引起朝野人士的普遍不满,希望司马光等人能以社稷为重,悉心辅佐宋帝赵煦,但这均无济于事。司马光虽为相一年后即病逝,但执政的宣仁太后依旧推行废止新法,恢复旧法的举措。直至元祐八年(1093)九月病逝,在整整的8年之中,司马光及其后继者全部废除了熙宁年间颁行的新法,史称“元祐更化”。这些守旧派官僚除依附于宣仁太后,有恃无恐外,几乎无视小皇帝赵煦,引起他极大的不满。待宣仁太后病故,赵煦亲政,遂再度起用变法派。严厉打击守旧派官僚,“元祐更化”终遭罢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