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师肥下2-大秦王朝

时间:2024-07-18 01:26:05

丧师肥下2

桓龆大怒,觉得今天失败的耻辱太重,一心施逞大勇,带着军队杀出去。于是桓龆大将军又拿出昔日在武遂战扈辄之弟扈亏的气势,带着中军数百使大钺的雄兵悍将,大杀特杀,左冲右突。杀到黄昏日落才冲出西方七八里,但还是被赵兵咬住不放。桓龆的中军避在野林里,趁桓龆用饭之时,赵军在野林边上把所获秦军的薪车、草车拉过十多辆点燃,而后树林起火,凝烟烈火,交映雷鸣。秦军只得从野林中纷纷杀出,又被赵兵射了一阵箭,像朔风吹草人,忽地倒了一地……

李牧、司马尚的指挥营地又挪到一处高阜,紧对着桓龆重兵聚集之处。天刚黑,日头尚有余光映地之时,李牧骑在马上,向北一指道:“代郡之兵来了!”

司马尚以下的几百员赵国将军都向北看,只见尘头如山,像两道长龙,向秦军被困之处冲过来。不久杀声大起,一队队久战雁门柴塞、屡胜匈奴的李牧部卒,共是五万骑兵冲过来了。马如惊龙,在平原上翻滚、驰骤,代郡健儿们的长戈,在落日余辉中闪亮。

李牧沉着地下令道:“中军冲锋,直扫秦军中部!”

李牧的中军,五千多铁骑,直指秦军兵集之处。燃起了火把,每三四人间用一支火把。举火把的骑士,一人一把短剑。从远处望去,星飞红蕊,烟染紫条,簇簇火云,缭绕在平原之上。

赵国代郡五万铁骑,由颜破败、赵长戈率领。每人指挥二万五千人,分左、右两翼包抄、翻卷。颜、赵二人心怀赵国武威兵败之恨,今日得此报仇之机,把阵头压得稳稳的,戈矛使得狠狠的,酣呼杀上。只在突围的秦军中转了几转,洪波一到,秦军如坍岸一般,山崩地陷,逐流而走,泥沙俱沉。

秦国的名将樊於期,自从助燕国太子丹离咸阳后,被调往桓龆军中。在桓龆发兵之前,他曾向桓龆建议:“李牧既在邯郸军中,他对赵国军事定有部署。李牧曾破匈奴数十万骑兵,继赵武灵王之后,他是训练骑战的上将。我若轻敌,恐难得胜。不若再观察一个时期,待赵国军力衰怠,再侵吞它也不晚。”

桓龆明知他说得很对,但是他忌讳樊於期的智勇,怕他将来被秦王政重用,挤了他大将军的位子,便答道:“主战之意,出自天子,也是廷尉李斯的谋略。樊将军若不战,可回咸阳请示天子和李廷尉,余却不敢违旨!”

樊於期语塞。

桓龆在肥下兵败之后,樊於期更是一声不响,桓龆实觉难堪。当夜,秦兵大败,不能突围。桓龆冲出西边二三里,正遇赵长戈一马冲到,桓龆力乏,不敢交手,落荒而走。金盔的皮绦扭断,披发如鬼,众将急忙护持。但是赵长戈猛力追杀,连挑十多个秦人将士落马,一戈探过,正中桓龆的左肩背面,桓龆伏鞍而走。赵长戈大纵千里驹,去挑桓龆,却被樊於期持铜殳挡住。殳者,头似弯镰之戈也,樊於期所用的长殳,重五十余斤,如闪电一样向赵长戈卷过来,赵长戈连人带马都跳了起来,只听一声响,赵长戈的长戈杆子折断了。樊於期一殳向赵长戈当心刺去,赵长戈双手夺住樊於期的长殳,樊於期赶忙撇了殳,仰身落下马鞍,站在地上。赵长戈挥殳又来刺樊於期,樊於期抓住了殳头,两个人一用力,殳杆一弯,崩地又折断了。秦兵的队伍冲过来把樊於期裹走了。赵长戈换上长戈,再寻樊於期时,他已在黑暗中消失了。

丧师肥下2-大秦王朝

由于樊於期挡住了赵长戈,桓龆得以逃脱性命。

赵军先后投入二十万兵力,秦军十五万兵力,共是三十五万多人。这场战争进行了一日一夜。天明时,肥下战场到处人声喧嚷,烟火缭绕,各种姿势的僵尸、殷红的人血,堆积如山的死马、破车、零弓、断箭、折戈,又有伤者的呻吟声……

赵兵如行云一般地来往集结,秦军的俘虏,一队又一队地被押走,秦军抛下的粮草,被车队运走。

秦军总计死、伤、被俘十二万多人;赵军损失五万多人。秦军有一万多人冲出重围,往上党方向逃去。大将军桓龆、将军蒙恬、蒙毅皆受重伤,救了桓龆的大将樊於期赶上了桓龆,桓龆虽带伤。犹能乘马,在马身上向樊於期称谢道:“若非将军相助,我命休矣。”

樊於期道:“大将军乃我秦国军中之精华,天子视为兄弟,小将敢不尽力护持?打仗胜负互有。余知大将军不失老松之心,定能报复赵国。”

桓龆回头瞅瞅那幅败残的景象,心中凄然,仰天向樊於期叹道:“李牧乃是赵国之柱石,难以报仇!”

蒙恬、蒙毅都倒在飞车上,伤势甚重,皱眉咬牙……

李牧大胜之后,挥军取回桓龆先后所得赵国之平阳、武城、宜安等地。武遂城中的秦军不战自退。李牧命人拆毁了武遂城,自此赵国又悉数夺回桓龆所侵占的各处失地。在不到半个月的夺城战事中,秦军又损失四五万人。桓龆逃往上党,只是屯扎,没再东来。秦、赵两国此后三年无战事。

李牧、司马尚大胜之后,回到邯郸。赵王迁亲迎至国门之外,邯郸军夹道相迎,邯郸城中到处是一派鼓舞之音。

赵王迁在听松殿外,大筵出征将士。李牧、司马尚、赵长戈、颜破败、司马金彪等七百多员立功将士都列于席上,听松殿外布置得鲛珠错落。宝玉玲珑,一千多宫女往来其间。欢歌笑语不断,日色烟光,俱作宜人之兆。

酒筵之上,扈美人轻款莲步,散淡梅装,倒晕着黛眉,酥凝着粉面,领着一个宫女小乐队,为百官出征的将士吹箫,虽不及弄玉、飞琼,却也似庄籁、虞韶,直吹得大家神驰那桥畔的明月,回思那楼头的玉人……吹着吹着,她放下了箫,斟了一大觯酒,端到李牧的席前,轻盈一笑说:“请饮三升。”

李牧忙接过,称谢道:“王妃,下官不敢当。”

扈美人道:“我不是什么王妃,我是你的妹妹,我已向大王说好,要认你为义兄呢?”

群官和出征的将军们听了大笑。相国郭开厚着脸皮走上来,给李牧满斟了一斗酒,怀中抱着个长条、圆肚、敞口的酒盏,嘿嘿笑道:“王妃要认大将军为义兄,太妙了。因为扈大将军在武遂已为国尽忠,如今李大将军为王妃报了杀兄之仇,正是天遂之事。来来,大将军,你饮一杯!”李牧只得喝了。他又转身向百官和出征的将军们道:“李大将军乃我赵国之磐石,如今大败秦人,举国欢庆。我们共饮一杯,以庆平阳之战的胜利!”大家饮了。他又说:“王妃乃是谦肃之母,柔明之人,请大家贺她得李大将军为义兄!”

赵王迁也鼓起掌来,大家直饮了一日酒,眼看着日出宫角了,人们还在欢饮。自此扈美人把李牧呼为兄长,李牧虽不乐意,但只得接受。

郭开从李牧大胜后,处处向李牧献媚取悦,李牧恶其为人,只是应付着。郭开心中知晓,也不明言,心想:“李牧此人终不是自己一党之人,必须得想个办法除去,只是目前秦兵压境,日后再说。”

李牧、司马尚、赵长戈、颜破败等上将受赵王迁之宠,没再离开邯郸,边事多托以后起之将,匈奴到也没有侵入。

秦国腋下之韩国,所辖之地不大,军力也不强,国力也弱,终日怕被秦国灭了。秦国在肥下战败后,韩王安本应借机振兵自强才是,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反听信宠臣之言:“趁秦国战败之际,把韩国西边的土地割让给秦五座城池,以示韩国对秦国的情意之深,以尽臣子之道!”

韩王安忙派使臣到秦国去行献地之仪,秦王政喜出望外,高兴地接受了献地,并宴请韩国的使臣。在筵上宣布,韩国所献之地,明年置为丽邑,又大大地夸了使者一番。大宴了一日才散席,此时已是秦王政十五年十二月的大年三十了。

桓龆丧师的消息传入咸阳,嬴政大震,群臣议论纷纷,都道若再轻易动武,恐伤国力。秦王认为言之有理,遂休养生息。秦国这年流年不利,刚吃了败仗,函谷一带又发生大地震,死伤无数,函谷县令不行赈民之举,反而私分救济之粮。事情闹上咸阳,秦王得知后大怒,下令就地正法函谷县令,又查抄了他的家,财产没收为国有,共钱币六万万,买了七万多石粮食,赈给灾民,人民齐呼秦王政“万岁”。

由此一事,嬴政想到:“寡人欲平天下,平天下先得富国强兵,如今函谷一个县令就侵吞了百姓这么多的钱粮,国怎么能富呢?秦国之内,决不止一人。这些人如果都检举出来,钱粮尽归国库,则国可以富,民可安居乐业。但是怎样才知道这些贪官的行为呢?寡人何不微服私访!”

丧师肥下2-大秦王朝

次日临朝,秦王政便把相国昌文君、昌平君、延尉李斯约到便殿,商议此事。众官都劝阻,秦王执意要行此事,众官无奈,于是众人策划了一阵,尔后散去。

第二日,宫中传出消息,说是秦王关门反思,朝政由李斯监管。当天中午,咸阳街头出现了一辆单马车,车上坐着秦王政和他的爱妃飞廉纤。他二人扮成平民,赶车的人是小黄门芮进,那辆单马车,也不快走,慢慢地顺着渭水河向西,一程一程地挨。

嬴政微服走后,大将军王翦带着三千骑兵在嬴政的车驾后佯作打猎,暗暗地护着他。李斯又派下若干朝官,到一些郡、县私访,访出郡、县官贪污之事,便密报廷尉府,以待处置。

嬴政由八月底走到九月中旬,访问了十多个山村,尽日和农夫长谈。所到之处,无人知道他是秦王政。他问乡民的话,无非是如今的秦国百姓生计如何?郡、县官有受贿、贪污的没有?

百姓有的说:“咱们秦国强盛,天子年轻,百姓太平耕作,税收不重,生计尚好。”

有的也老老实实地说:“凡是猫儿都吃腥,当县官、郡官的都发财了,钱从何处来?”还反问嬴政:“你打听这些事干啥?”

嬴政一笑道:“哎!常言说:‘灯不明,有人拨;事不明,有人说。’你们可听说过函谷县令吧?他呀,就是被小百姓告了以后,秦王政把他磔死的,给天下的赃官做了个榜样。”

人们又向嬴政道:“各郡县,无有大事,也有小事,不能无事,就看秦天子怎么整治那些贪官污吏了。”

秦王政笑着。坐着车走了。走了几天后,黄门芮进便劝道:“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飞廉纤也说:“出来这么多天了,朝中无主,求陛下车辕向东!”

嬴政点头道:“回去可以,不过要走的路,不顺大驿道走,这样我们听的事儿就多点儿。”

芮进心中欢喜,把拉车的大黄马掉了头,向东顺着山路走。一路上,日闻村笛,夜数寒石甚;渡过秋水之碧,看毕晚霞之红。秦王政被那深秋的景色所动,不觉长叹一声道:“人生虽好,安能与天地同光同寿!”

飞廉纤听了一笑道:“陛下,一百年的人,一万年的树都是世间少有的,妃子虽笨,也知没有不死的人!”

嬴政摇头道:“总有不灭的朝代,总有不死的人,寡人不信人就非死不可。”

秋日落于秋林之后,扔下几点秋雨,凉森森地打在大黄马身上。芮进回头道:“陛下,我们得投宿了。”

嬴政点点头儿。

芮进把单马赶入一个靠着山脚的小村子,来到一棵三四抱粗的大槐树下停住。芮进向两个人打听,问谁家可以借宿,那两个人答:“那边姓归的一家,家大业大,可以投宿。”

芮进就把单马车赶到老归家大门外。老归家大门口儿是用大青砖筑的,车马可以出入。院墙儿是黄土夯起的,墙的四周,尽是老榆树,西风一吹,榆树的黄叶子,像下雨似地落在沟渠之中。门前有一群白鹅正在清水中泊着,看见生人来了,聒天般嘎啊、嘎啊地叫起来。

芮进跳下车,往院中望了望,正走出一个穿麻衣的四十多岁的山民来,他一见芮进,便问:“客人,有事吗?”

芮进道:“车上是我的主人和主人的娘子,到远方省亲,路过此处,天晚了,求住一宵,房钱饭钱我们照给。”

麻衣农夫道:“钱财是小事,快进来,都是乡亲,别说住一宵,住几宵也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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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同飞廉纤下了车,麻衣农夫一看那娘子是个万里挑一也挑不出来的俊美人儿,知道这个男客人一定非同小可,便欢天喜地地把他们车马人都领到院里,一方问嬴政的名姓,嬴政答:“姓赵,咸阳人,叫赵乙。”

嬴政和飞廉纤被让到二院东厢房中住宿,房内清洁无尘,陈设简朴。秦王看了心里十分高兴。芮进和归家的放马人住一个屋儿,离马圈很近,夜间便于照看大黄马。归家的妇女听说来了一个俊美人,一拥出来三四十人,都到嬴政所居的屋中看飞廉纤,妇女们嘁嘁喳喳地说:“真是大美人啊,咱们大院中七十多个年轻女子,谁也赶不上人家!”

嬴政也笑了,问那些妇女:“你们家怎么这么多女子?”

有人答:“女子多,男子也不少,我们家七辈人都在一起住,没分家。”

嬴政吃惊地问:“七辈人?太太高祖父母还在世吗?”

妇女们嚷道:“太太高祖父去世了,太太高祖母还活着呢!”

嬴政“哎呀”了一声问:“什么岁数了?”

妇女们答:“一百六十七岁了!”

嬴政惊道:“如此高寿之人,真是罕见!”

领着嬴政等人进院的那个麻衣农夫,名叫归福,他笑一笑道:“无志空活百岁,有志不在年高。咸阳城中的秦王天子,今年二十八岁,决断天下大事,威震六国。太太高祖母虽一百六十七岁,只是个寿星罢了。”

嬴政道:“非也,一百六十七岁就算是个活神仙了。应当修个长寿祠,供上她。归家兄长,你能领小弟拜见一下这位老人吗?她说话胡涂不?”

归福道:“何言拜见?可以就去。太太高祖母眼明耳聪,一点也儿也不胡涂。”

嬴政道:“真是奇事了。”回头又向飞廉纤道:“贤妻,我们去拜见那老人。”

飞廉纤雀跃燕翔地道:“好,陛下,我们同去看!”飞廉纤一句“陛下”,说走了嘴,屋中的女子和归福都听见了,大家面面相觑,惊骇了半晌,谁也没敢说话。

嬴政却满不在乎地道:“归福,你愣什么?走啊!”

归福道:“客人,我们这乡村早接到王廷的告示了,这天子、陛下四个字,只有我们的秦王才这样称呼。那么,客人,你是微服私访的天子吗?”

嬴政点头笑了,承认自己是秦王政,又把他私访之事,向归福以及他的家中人说了一遍,尔后道:“你们休要惊慌,只不要传出便得了。”

人们哗地跪了一地,叩头道:“万岁,陛下……”归福说:“哎呀,怪不得朝廷的骑兵一个下午到我们小村来了三回,眼下还在东村树林中驻扎,我们明白了。”

归家的主事人正是归福,他一声令下,合院人等匆忙地赶来,一齐跪叩天子。随后,敞开他家的正厅,点起十多盏膏灯。把嬴政和飞廉纤请到堂中饮酒,合家又几次叩头问安。嬴政说:“你们真是秦国的良民,以后归福到咸阳宫中,我们当亲戚走动好了。”

芮进也被请到堂上,和归家几案子男人对饮、说笑。

酒到半酣,四个小玄孙女儿笑着把那个满头雪发的太太高祖母扶到堂上,让秦王政、飞廉纤、芮进三人看看那一百六十七岁高龄的寿星生得什么样子。

那老人见了秦王政,温然一笑,还要下拜。嬴政忙搀她坐下道:“你可不能拜寡人,老人家多大岁数了?”

老人答:“一百六十七岁了。”

嬴政问:“老人的姓氏呢?”

老人答:“姓海,年轻时,人常呼为海氏。”

嬴政道:“你老人家务农一生吗?”

海氏摇头一笑道:“不,年轻时,我是你们宫中的宫女,也曾侍奉秦王。”

飞廉纤哟了一声道:“是吗?”

嬴政也说:“太好了,原来是一家人,那么老人家,你是多大年纪出宫的?”

海氏把拐杖横在膝上,仰着头思索着道:“妾身生于秦简公十五年,十五岁入秦宫,正是秦出公元年选宫女被选中的。献公九年,我们被成批地放出宫,那一年,妾身是二十五岁。我活了这一百六十七年,经历了十一个秦王,是简公、惠公、出公、献公、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和天子你,如今不知为何还不死?”

秦王政道:“啊呀,你是一个亘古未有的长寿之人,寡人愿你长生不老,永远不辞人世,以证人之可以不死!”

海氏道:“再活下去,只是徒增岁数,没有什么用了。但愿妾身能借寿于天子,那秦国就更花繁枝茂了。”

秦王政谢过了她的祝福,又问她:“老人家,你这么长的寿,平日可有养身之术吗?”

海氏一笑,又点点头道:“也有点,每日节饮食,多操持,少争斗,爱平和。有病吃药,吃到病好便罢,常常服药,于人也有损折。说来容易,做来难。只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持之以恒,寿便长了。”

秦王政点点头,又问海氏:“老人家,男子和女子不同,在女色上,也要节制吗?”

海氏点头道:“天子和平民又不同,不但女色,还有饮酒,也要适量。人间万世,凡纵欲者,皆早殂!”

嬴政点点头儿,默然半晌又道:“你老人家是秦国的寿星,应当受封。”

海氏连连摇头道:“陛下,你若封妾身,妾身就立死于地下。”

嬴政道:“然则赐黄金一千锭。”

海氏连连摇手儿道:“妾身子孙七代,无寸功于国家,若受陛下黄金,我的宗族就难聚于一堂了。”

秦王政、飞廉纤皆问:“为何?”

海氏道:“无端之财到手之后,子孙必有起事而争者,争端一起,我子孙便散矣!于今我七代子孙皆务农田,勤劳自给,皆知一饮一啄,来之不易,故此爱护枝叶,未忘根本,和睦家族,敬思祖宗。”

嬴政听了,深以为然,于是又问:“老人家必定知书吧?”

海氏点头道:“识得几个字,还是年轻时在宫中学的。”

天到中夜了,散席休息。嬴政自见了这个一百六十七岁的老人之后,心弦如琴,一夜深思,似有所悟,心想人生如梦,自己虽拥有天下,但一旦命丧,却什么也没有了,不知这世上有什么长生之法没有,回去一定派人好好去找找。

次日清晨饭后,海氏老人送给嬴政宫铎一具,尔后笑道:“这个铃铎,是当年老妾身在宫中时,正修北极殿,黄门们玩那些挂檐角的铃铎,我爱它清韵美响,要了一具放着,有时拿出摇晃逗人玩儿。后来出宫,只带此一物。再后来,妾身成婚了,把它挂在家中的老桃树上,闻风而动,响了一百多年。每闻此响,便思当年宫中姐妹,月下花前,寻芳斗草之事。如今送给陛下,陛下日闻此铎,可念妾身对陛下谈的养生之术。妾身但愿陛下既撄九五之福,可感八千之春!”于是招呼七代男女,都给嬴政跪下道:“陛下乃万万金之躯,不可久居茅檐草舍,请和贵人上路!”

嬴政和飞廉纤重乘单马车,芮进赶着车,离开那座孤村,投入小径。

只行出二三里,大将军王翦知道天子上路的消息,带三千骑兵来接驾,护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