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些获得性人类本能相区别的是其他一些本能,它们是先天的(connate)。这些先天的本能,在人类方面,由于文明和教育,比起其他动物来也许已有变更,不过,它们对于最为重要的生机功能的起源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存在两种基本的机体性质的本能——性冲动和营养冲动——它们像先天的本能那样,在人类身上保持不变。对先天本能的情况进行调查一般说来是特别困难的。当然,从人类的意识事实出发进行调查,似乎有着许多的理由,因为它提供了直接可得的观察材料。
那么,先天的本能是否来自先天的观念?或者说,它们是否有赖于智力过程呢?你们将会立即看到,如果人类对这些假设的系统阐述不予考虑的话,那么这些假设便不可能建立起来。或者模仿的冲动是否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成为这些假设中的一个构成因素,就像在获得性社会本能的情形中那样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会予以否定的回答,而无须赘言。那么,我们是否把这些原始的本能表现看做与机械的随意活动相似的某种东西呢?当然,如果你观察一只新生动物的最初吮吸动作,也就是通过实际吮吸乳汁来满足其饥饿之前出现的那些吮吸动作,你将对“反射”这个术语不会持很多的反对意见。但是,人们仍然不可能假设这些反射以类似的方式起源于实践引起的机械活动(譬如说钢琴家的那些活动)。不!只要我们把自己限于个体生活的圈子里,那么,它们是原始的而非获得的便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因此,我们似乎找到了一种例外的情况去支持这种反射理论,该理论在其他地方已被证明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但是,我们不必过于匆忙地去确定它的有利方面;我们必须进行观察,借助观察去加以驳斥或证实。反射理论假设新生动物的吮吸动作不仅是不随意的(involuntary),而且是无意识的(unconscious)。像一般的反射运动那样,它们在性质上纯粹是生理性的,它们表明完全缺乏心理动机。现在,尽管这样一种假设在研讨会上可能显得十分合理,但是对于一名真正看到过饥饿婴儿的运动的人来说,几乎是一种得不到支持的理论。每种容貌和每种姿势都预示着存在不愉快的情感。从婴儿的啼哭和运动中可以充分理解这样一种模糊的抱怨:“我饿了。”这时给予婴儿任何一种可以吮吸的东西,例如一只手指或枕头的一角,于是婴儿的一切运动都停止了。吮吸,而且只有吮吸,成为此时此刻的全部行为。当然,无须多长时间,不安分的情况又会重新恢复,只有满足了饥饿感才能最终予以克服。
把所有这些说成是纯粹的生理反射问题是完全不可能的。如果情绪表达具有任何一种意义的话,那么婴儿的运动只能被解释为心理的条件活动,也就是冲动的表现。毫无疑问,我们一定会假设,在这些最初的冲动运动中不存在观念(冲动指向该观念的目的)的阴影。对于情绪表达和冲动表达的起源来说,那是根本没有必要的。感觉与依附于感觉的情感是适合于这一结果的。它们在饥饿感中被提供(这种饥饿感是由生理决定的),并且与不愉快的感觉联系着。
与此同时,在该效应中,有一个部分是这些原因不足以解释的——正是这种现象为这些冲动的活动提供了它们的有目的的特征,并使它们有可能达到它们的目的——那就是嘴唇的吮吸运动,这种运动一般并不具有不愉快情绪的特征。我们把这种现象视作一种特殊的情绪表达,它在人类婴儿身上与具有强烈色彩的饥饿感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如果这种运动是一种表达,那么它的目的性便成为可以理解的了。当表达的运动成为个体情绪表达的手段时,它们的一般性质,尤其是产生自发展过程的目的性特征,便延伸到了个体以外。它们的生理条件是遗传的,或者说,是在早先的世代历程中获得的,可以追溯至无限的过去。这就向我们表明了包含在反射理论中的一点儿真理。新生儿的吮吸运动是反射,在这个意义上,其中的表达运动一般说来也是反射。它们的目的性,像反射的目的性那样,是由于种族进化过程中获得的一种组织,而非个体进化过程中获得的一种组织。但是,它们与反射本身的区别在于,它们伴随着心中的情绪,它们的操作受这些情绪的调节。正是这两种特征的结合构成了“先天冲动”的特性。它介于反射和获得性冲动活动之间。与前者有关的是,它的最终基础是生理的,而与后者有关的是,它直接产生自心理的条件,只要予以干预,便可改变其原先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