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动物的智慧

时间:2023-12-13 16:09:01

乍一看,在下述两个方面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一方面是高等动物的智慧(mentality)表现,尤其是高度发展的家畜的智慧表现,另一方面是我们在前一讲中描述过的某些无脊椎动物的简单的或复杂的联想(associations),例如具有十分明显的本能的蜘蛛、蚂蚁和其他昆虫,也就是说,在高等动物的智慧表现和某些无脊椎动物的联想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看来,家畜与人类的不断接触使得家畜在心理方面贴近人类,人类对家畜的观念内容(contents of ideas)、联想方向和它们的整个感情生活(affective life)起着决定性影响。狗往往和主人同悲同喜,狗能理解主人脸上显现的愤怒、喜悦或沮丧。受过训练的长卷毛狗能够在主人显得高兴时也流露出愉悦的神情,能够在得到主人信任的情况下接受某些任务,例如携带一只篮子或一根手杖等,并表现出自豪感。所有这些指向情感(feeling)的巨大差异和对他人情感的巨大适应性是十分真实的。不过,长卷毛狗表现出来的情绪并不属于理智感——逻辑的、美学的等等——的范围。因此,从动物与人类如此相似的行为中得出的唯一推论是,动物被赋予一种十分积极的联想机制(associational mechanism)。

高等动物的智慧

毫无疑问,我们的更加高度发展的家畜行为证明了这种联想活动。一旦你拿起帽子和手杖,你的狗便知道你准备外出了,从而表现出一种喜悦的迹象和其他一些明确的姿态,以表示它愿意跟你一起出去。我每个星期六要对我自己的一条长卷毛狗进行一次彻底的洗澡,可它却对之十分厌烦。当它看到屋子里正在进行的各种准备时,就意识到星期六已经到了。于是,它一清早就不见了,直到傍晚时候才回来,此时它对冷水的一切恐惧已经结束。那一整个白天,它通常是在屋前的广场上度过的,期盼地望着窗口,显然在回家的意愿和对洗澡的厌恶之间踌躇不决。当星期天到来时,它显得格外高兴,因为在那天,我的弟弟一般都要上我家来看我。那条狗,对他比对我们更加依恋。它一清早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待在大门后面守候着,用满怀希望的摇尾动作迎接听到的脚步声。如果来的不是我弟弟,它便垂头丧气;如果露面的是我弟弟,它便欣喜若狂。这种经验不仅表明联想的机械运作可能会延续一段时间,正如在过了几天以后去认出一个人时所证明的那样,而且——这是将目前的例子与简单的再认(recognition)相区别的情况——动物本身也能将时间或空间上相合的事件联系起来,并将这种联想延续至相对长的时间。当然,长卷毛狗仅仅通过屋子里清洁工作的特定准备而知道星期六的来临。这种观念与它自己洗澡的不愉快观念密切地联系起来。这样的联想不仅强烈到足以使它离开屋子达一整天,而且与次日其他的和更为复杂的联想进一步联系起来,并与我弟弟的来到联系起来。当然,我弟弟的惯例性访问进一步形成了这种联想。与此同时,我们在这里发展了时间的观念,这种时间观念远远超出了同时发生的事件或相继发生的事件(simultaneous or successive events)的联结。如果我们把狗的表现用这样的一种方式予以归纳:“昨天是打扫屋子和洗浴的日子;我的朋友通常在第二天达到;因此他将在今天来。”尽管这种说法很符合当前的动物心理学,但却是十分错误的。更为简单的解释,从而也是唯一证明为正确的解释是,前几个星期的经验已经使这些事件系列在动物的头脑里形成了一种稳定的接近联想(contiguity association),使得它期望我弟弟的来到(在先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之后),这与它期望在食物盘盛满食物以后能得到吃的东西一样。这两种情形之间的唯一差别在于,前者的联想持续一段较长的时间,并比后者包含更多的事件。

许多观察[它们通常根据智力活动(intelligent action)这个词的严格意义来进行解释]多多少少有点像我自己的例子。我仅仅引用下面的例子,这也是从罗马尼斯(Romanes)的著作《动物的智慧》(Animal Intelligence)中摘取的。(p.418)一所房子里的仆人已经习惯于在严寒的日子里将早餐桌上的剩余面包屑用来喂鸟。一只猫钻了这个空子,由于客人(即鸟)聚集而来,它得以不时地美餐一顿,把飞来的鸟吃掉一二只。于是,喂鸟的活动难以继续下去。然而,那只猫却自己动起手来,它在草坪上撒上面包屑,其明显的意图是去引诱鸟儿来上钩。罗马尼斯还用另一则故事作了补充,在该故事中,面包屑撒在花园的小径上,而猫则埋伏在一边等待雀儿的到来,以便把它抓住。在这个例子中,猫往往离开花园小径,躲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等待着鸟儿的到来。可是,雀儿们表现得比猫还要警觉:它们在墙头上等待着,直到它们的敌人感到厌倦并离去以后才飞到地上来觅食。

罗马尼斯认为,两只猫具有同样的推理方式。在第二个例子中,那只猫的推论是:“面包屑能引诱鸟儿,因此在撒好面包屑以后,我将等待鸟的到来”;在第一个例子中,那只猫则进了一个阶段:“我将撒下面包屑以吸引鸟儿。”毫无疑问,这两种情况是相似的,而且更为简单的是,它始终是引导动物行为的普通联想问题。但是,两只猫中的任何一只并没有作出作者的推断,这也是毫无疑问的。一旦撒面包屑和吸引鸟儿之间的联想得以形成,那么期望感(the feeling of expectation)就足以使猫躺下来等待猎物的到来,正像它在其他情形里经常做的那样。这种联想就像雀儿形成的联想那样,甚至在它对意志的作用中。除非猫被引导去从事一种特殊的活动,而雀儿却忍住不去从事这种活动。我们必须承认,当猫自己动手撒面包屑时,情况便有所不同。根据我们了解的关于动物行为的观点,这则故事如此靠不住,以至于我们从观察者角度讲可以将它归诸于自欺行为(self-deception),或者是对作出错误解释的某种偶发事件的猜测。由于高等动物的模仿冲动(imitative impulse)得到高度发展,因此关于猴子的同样故事听起来更具可能性。在猫的例子中,除了捕捉猎物的食肉天性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这种本能。但是,即使我们假定这种观察正确的话,其活动也可用联想过程来解释。撒面包屑和吸引鸟儿的稳定联结(与逮住鸟儿的冲动结合在一起),已经使得猫为它自己提供了一个联想系列。可是,如果我们排除这种自发活动与特定的食肉天性联系起来的要素,那么我们便可看到,在这些引用的例子中间,联想范围并不如上述我的狗的回忆和再认的范围大。

动物的行为可由记忆观念(memorial ideas)来决定,同样也可由相应的感官印象(sense-impressions)来决定,这是可以十分容易地加以说明的。我常常用我自己的长卷毛狗进行下面的有趣实验。我教会它每当我伸出手杖并喊一声“跳!”时,它便跳过手杖。可是,有一天我向它发出“跳”的指令,但没有出示手杖。起初,长卷毛狗惊讶地望着我,然后,由于我重复发出指令,它便不耐烦地吠叫起来。最后,在我板着面孔多次重复上述指令时,它决定向空中一跃,可是嗣后仍大声向我吠叫,好像抱怨我的命令绝对荒谬似的。以后,每当我重复上述实验时,长卷毛狗都能立即向空中一跃以作出反应,不过总是用咆哮和吠叫以示抗议。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指令词激发了记忆观念,足以唤起像实际呈现手杖那样引起的行为;而观念和物体之间的对照感(the feeling of contrast),以及行为的失去目标感(the feeling of purposelessness),引起了与狗的习惯服从相冲突的不愉快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