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生物学家和社会学家所了解的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过程中,与因果相关的事件是由基因开始,再传到细胞、组织,接下来影响大脑和行为。这个过程会与物质环境和既存文化发生相互作用,再更进一步影响文化的进化。但是,“基因通过外遗传法则对文化产生效应”这个先后过程,只是半圈,另外半圈是文化给基因带来的影响。基因-文化协同进化的第二个半圆所提出的问题是:文化如何协助挑选突变及重组的基因来作为人性的基础?
我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来描述基因-文化协同进化,并不是想要提升“自私的基因”这个隐喻的地位,或贬低心灵的创造能力。基因虽然制定了大脑和行为的外遗传法则,但毕竟只是巨分子中的片断。它们没有感觉,没有牵挂,也没有目标;它们的角色是在高度结构化、内容丰富并且负责协调外遗传法则的细胞中,激起一系列化学反应;它们发号施令,可以延伸到分子、细胞和器官的层次上。在这个早期阶段,外遗传法则包括一系列连续的生理化学反应,之后是最高层次上感官系统和大脑的自我组成,也只有在生物体已经完全形成时,心理活动才会以突生的方式出现。大脑是生物最高层次的产物,受到生物体结构和生理上天生外遗传法则的限制,大脑能在充斥着混乱刺激的环境中产生功用;它能看、听、学习,并且计划自己的未来。因此,大脑也可以决定它基因的命运。在进化的时间内,大脑集体做出的许多决定,已经为人类的每一件事决定了达尔文式的命运,包括基因、外遗传法则,心灵沟通和文化。
能做出明智选择的聪明人,具有较高的达尔文适应度,也就是说,若从统计学角度来看,这些聪明人会比选择力差的聪明人活得长,也留下更多后代。若概括这个说法,就是“适者生存”,听起来好像是个同义反复——具有适应能力的能生存,能生存的则是有适应能力的。但是,其中表达的是自然界中无所不在且极具威力的繁衍过程。在旧石器时代数十万年的历史中,制定某些人类外遗传法则的基因数目增加了,并且在天择之下,以牺牲其他物种为代价而四处散播。人性就是经由这般艰辛的过程才组合而成的。
人类进化中真正独特且与黑猩猩和狼的进化都不相同的特点是:塑造人类的环境多半来自文化。因此,文化能通过建立特殊的环境来影响行为基因。在过去的世代中,能够对文化做最佳利用的人,就能享有最大的达尔文式利益,譬如在周围森林中搜索食物的采集者。这些人的基因在史前时代倍增,一点一滴地改造脑电路和行为特征,进而架构出今日的人性。在这个组合过程中,历史上的意外事件也扮演了一个角色,许多外遗传法则的特定表现也被证明具有自我摧毁性。但是概括而论,天择长期持续作用的平均效果,的确是人类进化的驱动力。人性具有适应性,至少在当初的遗传起源上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