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遗传率共存

时间:2023-12-13 04:59:04

数十年来,在植物和动物培育上,遗传率一向是标准的测量值。通过1994年赫恩斯坦(Richard J. Herrnstein)和默里(Charles Murray)合著的《钟形曲线》(The Bell Curve),以及其他有关智力和个性遗传的普及丛书,遗传率最近在人类身上的应用,因为备受争议而吸引了许多注意力。这项测量值具有相当多优点,事实上是人类行为基因学的主干。但是它本身具有一些奇异的特性,为了在遗传学和社会科学之间建立融通,我们必须密切注意这些特性。第一项特性是所谓的“基因型和环境的相关”(genotype-environment correlation),这个特性能够超越人类先天生物上的限制,而增进人类的多样性,运作方式如下。人们不仅会依照天生的才气和个性来选择自己的角色,还会被能鼓励他遗传倾向的环境所吸引。他们的双亲具有类似的天生特质,很可能创造出特定的家庭气氛,从相同的方向培养子女发展。换句话说,基因会协助创造出特殊的环境,使自己在其中能够有更大的发挥。因此借着基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社会终将产生更多样的角色。比方说,一个具有音乐才华的小孩,在大人的鼓励下,有可能很早就开始学习乐器,并且花很长时间练习;而他的一个同学本性喜欢寻找刺激,容易冲动并具侵略性,则会被开快车所吸引。第一个小孩朝着专业音乐家的方向成长,第二个小孩则朝向成功的赛车手(如果他能躲开麻烦的话)。也许这两位同学在天分和个性上的遗传差异并不大,但是这个差异所导致的不同的途径,使得差异的效果放大了。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描述基因型与环境的相关,那就是:我们在生物体上测量到的遗传率,一旦与环境发生作用,就会增强我们在行为上测量到的遗传率。

与遗传率共存

我们对基因型与环境相关的了解,澄清了基因型与环境的相关中的第二项原则:并没有任何基因能使你弹好钢琴,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一个特殊的“鲁宾斯坦基因”,能使你把钢琴弹得极出色。真正存在的一组基因,只能够加强手指灵活度、创造力、情绪表达力、注意力和注意力集中的时间,以及有效控制音高、节奏和音色的能力。所有的这些能力放在一起,就组成了特殊的人类才能,也就是美国心理学家加德纳(Howard Gardner)所谓的音乐智能(musical intelligence)。这样的基因组合,使有天分的孩童能够在适当的时刻掌握良机。他一开始尝试弹奏的乐器,很可能是从具有音乐才华的父母那儿得来的,随后的鼓励使他反复弹奏,并得到更好的回馈。不久之后,他就会全身心地拥抱这个他终将投注一生心力的中心事物。

遗传率的另一个重要特性,是它的弹性。只要改变环境,遗传所引起的变异百分比就会上升或下降。美国白种人的智商和可测量的个性特征所具有的遗传率,大多数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至少,比起零或百分之一百,它更接近百分之五十。(选择美国白种人是为了方便,以及为了取得均一的样本,以增加统计的可信度。)

我们希望改变上述的数值吗?我不认为如此,至少这不是主要的目标。让我们想象一个真正平等的社会,所有的孩童都在几乎相同的环境中受教育,并且在鼓励之中选择进入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职业。这样一来,环境的变异会急遽下降,而天分和个性特征将持续不变。在这种社会里,遗传率会上升。同时,任何持续存在的社会经济阶层差异,将比以往更真实地反映遗传的结果。

另外,假设所有的孩童在小时候都接受能力测试,依据测试结果进入不同的教育轨道,目的是要引导他们进入最适合个人才华的职业。在这个“美丽新大陆”中,环境的变异会上升,而个人的天分保持不变。如果测试结果和环境确实能反应基因的变异,遗传率就会上升。最后假设一个采用相反政策的社会:结果的一致性高于一切。这个社会对有天分的孩童不加以鼓励,对反应较慢的孩童则提供密集的个人训练,目的在把每个人的能力和成就都提到相同的水平上。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环境需要特别的调整,所以遗传率会下降。

我们在这里提到这些理想化的社会(这些社会都散发着集权的恶臭),目的并不在于推荐,而在于澄清目前这个阶段的遗传研究具有的社会含义。要知道基因在现存社会中所引发的变异,遗传率是极佳的衡量法。但首先要确定基因的存在,这点非常重要。例如,直到1960年代,人们仍然认为精神分裂症是父母(尤其是母亲)头三年对待小孩的方式所引起的。同时,直到1970年代,自闭症仍然被视为一种环境失调症。感谢遗传率研究,我们现在才得以知道,基因在上述两项残疾中都扮演了极重要的角色。相反,人们曾经普遍地把酗酒的原因归于遗传,以致相关的遗传率研究在1990年代之前,一直没有得到详细的探讨。我们现在知道,酗酒在男性当中只具有中等程度的遗传率,在女性当中则几乎为零。

除了少数的行为几乎完全受到遗传决定的之外,根据遗传率预测个人在既存和未来环境中所具有的能力,最多只是冒险的猜测。从我上述所举的例子中也同样可以看出,以遗传率来衡量个人或社会的价值是很危险的。遗传学家给知识分子和决策者的赠言是:先选出你想要推进的社会,然后再准备与它所具有的遗传率共存;绝对不要反着来,只为了改变遗传率而提倡某些社会政策。如果想要得到最佳的结果,栽培个人,而不是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