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也可以治病
医院里的花园也有治疗之用。
撰文黛博拉·富兰克林（Deborah Franklin）
如果想了解一下医院里精心设计的花园对重病患儿意味着什么，就看看2011年8月上传到视频网站YouTube上的一段视频吧：主角是艾丹·施瓦尔贝（Aidan Schwalbe），一个接受了心脏移植的三岁孩子。视频里，这个孩子在美国波士顿儿童医院（Boston Children's Hospital）的普劳蒂花园（Prouty Garden）四处探险，蜿蜒幽静的小路上，日影斑驳的草地上，茂密行道树的虬根上，处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他很喜欢跑到花园里，去喂喂小鸟和松鼠，”艾丹的祖母在2011年8月的一篇博客里写道，“等我们离开这儿，它们准能长到10多千克１
深受艾丹喜爱的这个花园，有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树阴下适宜小坐和散步，掩映在绿植中的小型动物雕塑吸引着所有年龄的到访者。这家花园是“全美最成功的医院花园之一”，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的景观设计学荣誉教授克莱尔·库珀·马库斯（Clare Cooper Marcus）说。
根据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American Society of Landscape Architects）的资料，在20世纪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简单地认为花园对于医疗而言并不重要，而现在花园又开始流行了，并在多数新医院的规划设计中占据了重要位置。在近年来一项针对100位支持型住宅（assisted-living residence，为老人所兴建的能够提供护理服务的住宅）的主管和设计师的调查中，82％的被调查者同意“户外空间的设计，应该是设计中最需要重点考虑的项目之一”。不过，花园真的有助于患者康复吗？事实表明，它们往往是有效的。全世界的科学家正挖掘数据，试图找到花园的哪些特征促成了这种效果。
减轻疼痛和压力
有一种想法是，花园里清新的微风、斑驳的阳光和芬芳的绿植可能有利于康复，这种想法有其历史根源，也符合常识。然而，直到1984年，环境心理学家罗杰·乌尔里克［Roger Ulrich，目前在美国得州农工大学（Texas A & M University）工作］发表在《科学》（Science）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才第一次使用了现代医学研究的标准——严格的实验对照和量化的健康指标，证实凝望花园有时可以让患者从手术、感染和其他创伤中加速康复。
乌尔里克及其团队在宾夕法尼亚州一所郊区医院，分析了胆囊手术康复患者的病历。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和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墙壁的患者比，病床靠窗、可以看到枝繁叶茂的树木的患者，康复时间平均要少一天，所需的镇痛措施明显少一些，术后并发症也较少。
美国国家精神卫生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的医生、神经免疫学家埃丝特·斯滕伯格（Esther Sternberg）称，乌尔里克的工作“具有开创性”。那时，才刚刚开始有研究表明，喧闹、睡眠不足和其他慢性压力源可能对身体有严重影响。“1984年时，我们都想当然地认为，医院就该吵吵嚷嚷、臭烘烘的，是座让人眩晕的迷宫。”斯滕伯格说，她在自己的书《治疗空间：空间科学与健康》（Healing Spaces : The Science of Place and WellBeing）中，对这段历史有详细描述：“我们没有想到压力会影响患者康复，也没想过要为此做些什么。”
幸运的是，揭示医院是压力重要来源的证据在不断积累，同时，表明花园和植物景观能够促进康复的数据也在增多。只需花上三五分钟欣赏满是树木、鲜花或碧水的景观，就可以缓解怒气、焦躁和疼痛，让人放松。这一结论来自多种针对健康人所做的研究，研究者会测量受试者的血压、肌肉张力、心脑电活动等生理变化。
实际上，欣赏风景或置身于大自然中，可以非常有效地促进康复，即使风景图片也能够安抚情绪。比如，1993年，在瑞典的乌普萨拉大学医院（Uppsala University Hospital），乌尔里克及同事对重症监护病房的160名接受了心脏手术的患者进行随机分组，让他们观看以下六种图像中的一种：用大幅风景照（一幅两侧有树木的开阔溪流的风景照，或一幅阴影朦胧的森林风景照）模拟的窗口景观、两幅抽象画中的一幅、一块白板或一面空白的墙。结果得出了如下结论：与观看黑暗森林图像、抽象画或根本没有观看图片的患者相比，观看了溪流和树木图像的患者很少焦虑，需要的强效镇痛药也更少。
“明确一下，”库珀·马库斯说，“在精心设计的花园中和大自然相处，并不会治好癌症，也不会让严重烧伤的腿痊愈。但强有力的证据表明，这么做可以减轻疼痛和压力，支援免疫系统，促进身体和其他治疗手段帮助你康复。”
花园的功效
研究还表明，不同的花园效果不太一样。1995年，库珀·马库斯和景观设计师马尼·巴尔内斯（Marni Barnes）从非营利组织美国卫生设计中心（Center for Health Design）接受了一笔款项，用于分析加利福尼亚州北部一些医院花园的布局和日常使用情况。他们花了32个小时进行观察，其间做了详细的笔记，并采访了来访者（这些人加起来一共有2,140次造访），由此有了一系列发现，这些发现随后也在其他地点开展的研究中得到了证实。
他们的发现包括：多数时候，人们去花园是为了从精神疲劳中得到放松和恢复。最有吸引力的景观是树木环绕的喷泉之类的景致，还有枝桠繁复的巨树和开花植物。这些结果与乌尔里克关于“窗口景色”治愈效果的结论是一致的，也和进化生物学家的某些理论契合：人类喜欢那些能让他们想起热带草原的景色（很多证据表明，现代人类起源于非洲）。纵观人类历史，一直以来，当人们看到树木和水域就自然地想到绿洲，看到开花植物就想到它们可以提供潜在食物，开阔的视野可以缓解人们对捕食威胁的焦虑，有遮蔽的角落则因可作为回撤地而带给人们安全感。
绿地与硬地相对比例越高越好。“我们发现，7:3的比例似乎效果最佳。”库珀·马库斯说。比例再低的话，会让人想起广场或购物中心，放松效果就没那么好。
在公园里能做些什么和在公园里能看到什么同样重要。追踪到访者在花园里行动的“行为地图”表明，花园需要设置私人交谈的区域；需要铺设两侧植树的宁静小径，适合散步，同时不会对轮椅和输液架造成障碍；需要提供轻质的设施，可以搬到阴凉处也可以挪到阳光下；还需要建造自然景观，以吸引鸟类、松鼠和其他野生动物。
其中一项发现让库珀·马库斯和巴尔内斯都很吃惊。心理压力很大的医院工作人员和有压力的患者去花园的频率是一样的，采访也证实了医院员工对绿植的依赖。“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鼹鼠人》（The Mole People ）里的人。”伯克利市一家医院的一位员工告诉研究者。她在地下室的放射科工作，她说自己每天都来屋顶花园，坐在树丛中放松沉思。“这对改善精神和情绪状态很有帮助。”
对于花园，不同年龄层的人的喜好似乎都一样，不过研究也发现了一些不同点。2005年，临床心理医生桑德拉·谢尔曼（Sandra A. Sherman）及同事针对圣迭戈一家儿童癌症中心的三个花园开展了一项研究，试图找出花园中起作用和不起作用的因素。有些发现很好理解。比如，能够攀爬的马赛克龟雕塑，要比只能看的仙鹤雕塑更吸引人；还有些发现的内在含义就不那么明显了。比如，一处能让孩子和父母一块儿戏水泛舟的水景，在孩子中的受欢迎程度是一座游戏房的两倍，因为这个游戏房只适合儿童身高，大人进不去。
得州农工大学的苏珊·罗迪克（Susan Rodiek）关注的是年龄轴的另一端。她的考察对象是长期护理机构。在发表于2009年的研究中，罗迪克随机选取了68处支持型机构，与其中的1,100位居民和430位工作人员交谈，她发现，“老人们对户外空间、绿植的需求和孩子一样，两个年龄段的人从中获得的益处也相当。”
不过在成年人中，需求有些不同。比如，中年人倾向于在花园中寻找安宁和静谧，年长些的人则更可能寻求刺激。罗迪克的研究对象中有一处新的老年人住宅，这里的设计师在公寓楼背后建了一处幽静、带池塘的草坪。但研究者注意到，每天下午差不多相同的时间，老人们都会把自己的轻型铝制座椅搬到公寓前边，以便和路过的上班族打成一片。“一方池塘，你看不了多长时间，”罗迪克说，“草坪也几乎总是一成不变的。”
康复花园需要些什么？
这份基于研究的备忘录能告诉我们，花园的哪些因素在起作用：
?绿意盎然
由成阴的绿树、错落有致的鲜花与灌木组成的富有层次的丰茂景观应该占整个空间的大约70％，混凝土走道和广场占30％。
?真实自然
抽象的雕塑无法安抚病人或焦虑的人。
?富有情致
半遮半掩的青铜像，适合私人谈话的角落，可移动的结实座椅，这些都是受欢迎的小设计。
?加入多种感官元素
既可以欣赏，又可触可嗅可听的花园安抚作用最佳。不过正接受化疗的患者应避免香气浓重的花卉和其他物品。
?注意走道
宽阔的、适合漫步的小径在着淡色后就不那么刺眼了，这能让视力不佳或坐轮椅的患者更亲近自然。铺路石料的接缝必须窄于3毫米，否则，拖着轮式输液架的患者会被绊倒。
?小心水源
如果喷泉的声音听起来像滴水的水龙头、轰鸣的直升机或小便池，那是无法让任何人得到放松的，有藻类的浓重味道也不行。
?入口明显，容易进入
花园不该太远，门也不该太沉重，以防体弱或年老者推不开。
治疗性花园的标准
为了确保户外空间对康复的促进作用发挥到最大，罗迪克根据上述证据列了一份用来参考的清单，长期护理机构的管理员和其他人可以利用这份清单来评估花园的设计。另外，她正在设计一份专供医院使用的清单，以便医院评审机构能够据此确立标准。
我们需要制度化的标准，因为治疗性的花园正大受欢迎。“新建医院竞争的基础就是有没有‘康复花园’，”库珀·马库斯说，“不过如果你真去实地考察一下的话就会发现，有些花园基本就是在屋顶上放了张躺椅加几盆花草。”为卫生护理机构设计一个合格的花园“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她补充道。然而，本着科学的理念来设计而不是依靠心血来潮，会增强大自然的治愈效果。（翻译贾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