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中毒影响一生
多数人认为食物中毒后就是有天不舒服，发烧腹泻，然而有人却会因此终生遭殃。
撰文玛丽安·麦肯纳（Maryn McKenn
很多年后，科莱特·齐亚杜尔（Colette Dziadul）才弄明白女儿达娜（Dana）的关节问题是怎么回事。现年14岁的达娜从蹒跚学步时起，就一直抱怨膝盖和脚踝疼。因为疼痛，她夜不能寐，只好叫醒父母要止痛药；她也不能参加学校的体育活动。而两位儿科医生和一位骨科医生把达娜的毛病诊断为“生长痛”（growing pains），说等她长大后疼痛就会消失。
达娜11岁时，齐亚杜尔参加了一项关于食源性疾病的调查。调查问卷是一个当时名为“安全餐桌优先”（Safe Tables Our Priority, STOP），现名“狙击食源性疾脖（STOP Foodborne Illness）的组织提出的。当时，这个组织正在调查食物中毒者在恢复过程中的一些细节。达娜3岁时曾住院两周，当时有50人因食用了被沙门氏菌污染的甜瓜而生病，达娜正是其中之一。问卷中列出了一系列感染并发症，其中就包括某种关节损伤的症状，这种损伤名为“反应性关节炎”。
齐亚杜尔如梦方醒。她为达娜找来一位风湿病专家，专家肯定了疼痛由关节炎引起，而除了食物中毒，这种关节炎别无其他解释。齐亚杜尔随后又去翻查达娜的病例，发现达娜住院的第十天，一位护士曾记录她走路磕磕绊绊，抱怨关节疼。这些久被遗忘的症状，是否就是她的身体因对抗沙门氏菌感染而出现关节炎的初兆呢？“我从来没想到过沙门氏菌可能与关节炎有关，”齐亚杜尔说，“大部分医生也从未想到。”
我们以为只会持续数天的食物中毒竟能产生终生影响，这个想法相当恐怖。科学家和医生一直认为，这种“后遗症”（用医学术语来说）的发生率是很低的，直到最近，还少有人研究这个问题。个别科研团队的新发现表明，这种症状远比我们想象的常见。
一个常见问题？
就算只考虑初始的急性疾病发作，食源性疾病对公共卫生也有巨大影响。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在2011年估计，美国每年因食源性微生物引起的疾病达4,800万例，12.8万人次入院治疗，3,000人死亡（2009年，欧盟有48,964例此类疾病，46人死亡，这是最近的一次统计）。经美国农业部经济研究服务局（The U. 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s Economic Research Service）计算，仅细菌引起的食源性疾病造成的经济损失就达67亿美元，其中包括医疗护理、过早死亡和生产力的损失。意图追踪其长期影响的研究者说，实际损失要高得多。
“人们并不了解食源性疾病的所有后果。”明尼苏达卫生局（Minnesota Department of Health）的柯克·史密斯（Kirk Smith）说。这家卫生局把研究者借调到美国各地。“人们以为食物中毒后会有几天腹泻，然后就好了。他们不知道会有一系列的慢性后遗症。尽管单独来看每一个后遗症都不常见，但放在一起考虑的话，它们就不容忽视了。”史密斯说。
长期影响不只在入院治疗的患者（像达娜这样）中出现，那些经历了看起来是轻度发烧、呕吐或腹泻症状的人也可能中招。这些长期影响包括：感染沙门氏菌和志贺氏杆菌后的反应性关节炎、泌尿系统问题和眼部损伤，感染弯曲杆菌后的格林巴利综合征（Guillain-Barré syndrome）和溃疡性结肠炎（一种慢性肠道炎性疾病），以及感染大肠杆菌O157:H7后的肾衰竭和糖尿玻上述微生物很常见，调查人员已经在肉类、奶类、禽类、蛋类、海产品、水果、蔬菜甚至加工食品中发现了它们的踪迹。
细菌感染的长期健康影响
余波：
研究者在6年中随访了加拿大一座小镇的4,561位居民，该镇的井水曾被大肠杆菌O157:H7污染。研究发现，与症状表现较轻或无症状的被调查者相比，那些在疾病暴发时发生严重腹泻或呕吐的居民中，心脏与肾脏问题的发生概率有统计学意义的上升。
研究者回溯食物中毒暴发事件时，不仅确认了幸存者中存在上述并发症，还将可能发生的病症列了出来。比如，有一项研究调查了1997～2004年间，发生过食物中毒的101,855位瑞典居民，结果发现，这些居民患主动脉瘤、溃疡性结肠炎和反应性关节炎的概率都比正常人高。一篇基于澳大利亚一个大型地方卫生数据库的综述中写道，相比于出生在同一时期同一地点但未发生过细菌性胃肠道感染的人，遭遇过任何此类感染的人患溃疡性结肠炎或克罗恩病（另一种慢性肠道疾病）的可能性要高57％。2005年，西班牙一次沙门氏菌感染暴发后，248位受害者在随后几年里，有65％的人称自己发生了关节或肌肉的疼痛或僵直，而未受感染影响的对照组中只有24％的人发生了此类情况。
美国现有的综合性分析还很少。史密斯解释道，传统上讲，食物相关调查一般是在感染暴发后的8年中发现并访问受害者。而由于急性疾病发作顶多持续数周，人们很少注意在后期追踪受害者——这件事可能会非常复杂，因为他们或许会去看不同的医生，甚至居住在不同地区。
美国一项发表于2008年的研究，追踪了2002～2004年间明尼苏达州和俄勒冈州食源性疾病的受害者。CDC有一个名为“食源性疾病动态监督”（Foodborne Diseases Active Surveillance Network，FoodNet）的项目，这个项目主要收集经由实验室确认的、由10种微生物引起的食源性疾病报告。根据这个项目，研究者找到了一些调查对象：4,468位受害者中，有575位（13％）报告了与反应性关节炎吻合的后期症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像达娜那样，接受过专科医生的诊断。
食物中毒不简单
不过，食源性疾病与长期健康状况的关系也有可能是一种巧合，尽管一些科学家认为这种情况可能性很校有一个较好的办法可以证明二者的关联，即在患者首次发病时就进行确认，然后在多年内跟踪观察，这样的研究叫作前瞻性研究。在全球范围内有几项类似的前瞻性研究，而近年来开展的一项——唯一在北美开展的一项——得到了令人震惊的结果，而且极具说服力。
2000年5月，因暴雨将肥料由农田冲刷入蓄水层，加拿大安大略省沃克顿镇的饮用水被大肠杆菌O157污染。不久，即有2,300多人（全镇人口的一半）发烧、腹泻。2002年，在安大略省政府的资助下，“沃克顿卫生研究”（Walkerton Health Study）项目开始分析和评估这次污染事件可能对受害者造成的长期影响。2010年，该研究的结果发表：事件发生7年后，与病情并不严重的居民相比，食物中毒暴发后严重腹泻数日的患者发生高血压的概率要高出33％，心脏病或中风的发生概率高出210％，肾脏出问题的概率高出340％。
这些健康问题不只是困扰着大肠杆菌O157感染最严重的那些居民，即使是症状较为温和的沃克顿镇居民也有循环系统的问题，而没有前瞻性监控，这些症状本不会与大肠杆菌感染联系起来。这项发现表明，大肠杆菌感染的后发性影响普遍存在，威廉·克拉克（William Clark）如是说。他是这项研究的负责人、西安大略大学（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的肾脏病学教授。克拉克建议此类疾病的康复者每年检查血压，每2～3年检查肾脏功能。
鉴于投身于此类研究的科学家人数非常少，要使多数问题浮出水面还有赖于患者维护组织的努力。STOP的原始调查（就是齐亚杜尔参加的那项）从患者处收集了第一人称的叙述资料；非赢利性组织“食源性疾病研究与预防中心”（Center for Foodborne Illness Research and Prevention）则在2009年发布了一份白皮书，让一些埋没在医学文献中的、关于食物中毒长期影响的研究重见天日。
“食源性疾病研究与预防中心”得到了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的资助，旨在研究如何才能更好地调查食物中毒后遗症的发生概率。倡议者希望，公共卫生机构能建立更好的机制，来确认和追踪受害者。倡议者和克拉克一样，也认为应该让受害者尽快接受预防性医疗。
“我们想真正弄清楚食物中毒的危害，因为政策制定者都是根据危害程度，来决定重点关注哪些公共卫生问题。”“食源性疾病研究与预防中心”的创立者之一巴巴拉·科瓦奇克（Barbara Kowalcyk）说，“只要我们还是只关注食源性疾病的急性症状而非它的长期影响，我们永远都会低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翻译贾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