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土有益健康
最新发现提示,摄食土壤是一种适应性行为,不一定是玻
撰文菲利普·斯塔克斯(Philip T. B. Starks)
布列塔尼·斯拉巴赫(Brittany L. Slabach)
2009年秋天,美国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生物系的一组学生围坐在一起品尝了些泥土。他们将小块的黏土碾碎,吞下土渣,这么做的直接目的在于,尝尝黏土是什么味道。这个非比寻常的品尝实验是笔者斯塔克斯讲授的达尔文医学课的一部分,学生们正在学习食土癖的演化。食土癖,即摄食土壤的行为(尤其是黏土状土壤),在动物和人类中已延续数千年。
美国精神科医生的标准参考指南——《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IV, DSM-IV)将食土癖归为异食癖的一种类型,而异食癖是指人们摄食非食物物质(如烟灰和油漆残片)的疾玻不过,这组学生所要了解到的是,根据动物和人类文化的研究提示,食土癖不一定是一种勃—事实上,它可能是一种适应性行为。研究者还从另一个角度研究了摄食土壤的行为,发现这种行为往往为人和动物提供了重要的矿物质,从而抑制了来自食物和环境的某些毒素的活性。
演化的角度
有一种方法可以判断食土癖究竟是异常还是适应性行为,那就是看这种行为在动物和人类社会中是否常见。如果在许多不同物种和文化中都有这类行为,那食土癖极有可能在某种意义上是有益的。
如今,我们已经清楚地知晓,动物王国中的食土癖现象甚至比过去我们想象的还要普遍。在超过200种动物(包括鹦鹉、鹿、大象、蝙蝠、兔、狒狒、大猩猩和黑猩猩)中,研究者观察到了食土癖。人类食土癖的相关记录也很多,至少可以追溯到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的时代(公元前460年)。美索不达米亚人和古埃及人曾将黏土入药:他们在伤口上涂抹泥土,并通过吃土来治疗多种疾病,尤其是肠道疾玻在美国有些土著使用泥土作为调味品,用一点黏土来烹饪本身味苦的食物,比如橡子和马铃薯,以求抵消食物的涩味。直到19世纪,食土癖在欧洲都是很常见的行为,而某些人群,比如尼日利亚的蒂夫(Tiv)部族,他们仍将对泥土产生食欲视为怀孕的征兆。
对于人和动物摄食土壤的原因,一种常见的解释是土壤中含有钙、钠、铁等矿物质,它们有利于体内能量产生及其他重要的生物学过程。而动物对这些矿物质的需求随季节、年龄、整体健康状况而变化的事实,也许能够解释食土癖为何在动物的食物无法提供足够矿物质时,或环境严苛、动物需要更多能量时尤为常见。例如,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山地大猩猩和非洲水牛摄食土壤也许是为了获取铁,因为铁能够促进红细胞发育。大象、大猩猩和蝙蝠在无法从饮食中获取足够的钠时,也会摄食富含钠的黏土。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例子,一个象群频繁造访地下洞穴,其原因就是它们会在那里挖掘并吃掉富含盐的岩石。
非洲社会中,与缺钙人群相比,易获取钙的人群出现食土行为的概率更低。对钙的需求可能也部分解释了食土癖为何最常与怀孕联系在一起:由于胎儿骨骼的发育,准妈妈需要更多的钙。
然而,仅仅依靠矿物质获取这一个理由还无法完全解释食土癖。美国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的塞拉·扬(Sera L. Young)及其同事在2011年的《生物学季评》(Quarterly Review of Biology)上发表了一篇大规模综述,其中总结道,食土这种方式并不能让人摄入多少矿物质,很多情况下还会干扰食物消化后营养物质从肠道进入血液的过程,有时甚至会导致营养缺乏。
如果人和动物无法通过食土获得多少矿物质,那么食土癖的好处是什么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第二种解释——食土常常是一种解毒的方法。
食土解毒
有种看法是,多数情况下,食土很可能是去除毒素的一种方法。这个看法可以解释为什么与其他类型的土壤比起来,人类和动物往往更偏爱黏土状的土壤。带负电的黏土分子很容易和肠胃中带正电的毒素结合,将这些毒素运过肠道,以粪便的形式排到体外,从而阻止其进入血液。解毒说还能解释为何某些美国土著用黏土来烹饪马铃薯和橡子——这类食品是因为含有少量毒素才有苦味的。
20世纪90年代,世界鹦鹉保育组织(World Parrot Trust)的执行理事詹姆斯·吉拉尔迪(James Gilardi)在少数关于食土癖的实验性研究中发现,有一项研究存在支持“解毒假说”的证据。吉拉尔迪曾在秘鲁的马努河(Manu River)边观察过一群秘鲁鹦鹉在一块裸露土壤上的觅食行为。他注意到,这些鹦鹉并没有理会附近矿物质含量更高的土壤。他猜测,鹦鹉食用土壤并非为了矿物质,而是为了拮抗种子和生水果中的有毒生物碱——在鹦鹉的饮食中,这二者占很大比例。植物中普遍存在的毒素通常会刺激肠道。为了检验这个设想,吉拉尔迪在给一些鹦鹉喂食有毒生物碱奎尼丁(Quinidine)的同时,还会喂食它们喜爱的土壤,而另一些鹦鹉则只喂食奎尼叮然后,他检测了两组鹦鹉血液中奎尼丁的浓度。在未食用土壤的鹦鹉血液中,奎尼丁的浓度明显高一些,而同时喂食土壤,可以让鹦鹉血液中的奎尼丁浓度下降60%。研究者已证明,黑猩猩和狒狒以黏土佐餐亦可获得相同的益处。
食土解毒的进一步证据来自对蝙蝠的研究。2011年,美国《公共科学图书馆·综合》(PLOS ONE)杂志发表了一项研究,探讨亚马孙河蝙蝠舔食黏土(峭壁上的裸露黏土)是为了摄取营养还是解毒。德国柏林莱布尼兹动物园和野生动物研究所(Leibniz Institute for Zoo and Wildlife Research)的克里斯蒂安·沃伊特(Christian Voigt)和同事捕获了两种不同的蝙蝠,一种主要吃水果,另一种主要吃昆虫。沃伊特预言,如果蝙蝠吃黏土是为了矿物质,那么他在黏土舔食地点发现的以水果为食的蝙蝠会较少,因为水果所含的膳食矿物质比昆虫多。然而,他在黏土舔食地点发现的蝙蝠大都吃水果,并且很多处在孕期或哺乳期。沃伊特得出结论,怀孕的以水果为食的蝙蝠舔食黏土是为了解毒:为了满足胎儿需要,它们所吃的食物是通常情况下的两倍,这意味着来自生水果、种子和叶子的植物毒素也是平时的两倍。
和蝙蝠类似,除了把泥土当作矿物质补充的来源,孕妇吃土也有可能是为了解毒。怀孕初期的女性常会遭遇恶心、呕吐的折磨,而一些跨文化研究显示,在怀孕初期,有些妇女会通过食土来应对晨吐: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和美国南部的女性都报告了她们通过食用黏土来缓和此种不适。有些研究者提出,晨吐可让母亲排出毒素,否则这些毒素将损害胎儿。也许,食土癖能和晨吐共同起作用来保护发育中的胎儿。黏土可以吸附细菌和病毒,这一功能还可能保护母亲和胎儿不受食源性细菌的感染,比如大肠杆菌和霍乱弧菌。
新线索:
在一篇回顾了278项研究的综述中,肠胃问题与食土癖同时出现的频率高于贫血,这提示食土者主要是用土壤来缓解恶心,其次才是把土壤用作矿物质补充来源。类似地,受欲望驱动的食土者要比受饥饿驱动的食土者多得多。
尽管医学界最近才积累了足够的证据来说明食土癖是一种适应性行为,但人们(并非只有孕妇)用黏土矿物来缓解恶心、呕吐和腹泻的做法已有几千年了。现代医学出现后,药厂利用高岭土(一种黏土矿物)的吸附特性研制出了Kaopectate(白陶土和果胶制剂),这是一种用于治疗腹泻和其他消化问题的药物。最终,合成药物碱式水杨酸铋(bismuth subsalicylate)——佩托比斯摩(Pepto-Bismol,一种胃药)的主要成分——替代了高岭土。然而,与此同时人们还在以其他方式使用黏土。高岭土和蒙脱石不仅能吸附有害毒素,还能吸附病原体。牧民在准备家畜的饲料时,会使用黏土来抑制毒素的转运,而有些研究者已提出利用黏土吸附病原体的特性来净化水。
当然,摄食黏土也可能中毒。伴随着矿物质和解毒物质,你也可能无意中摄入细菌、病毒、寄生虫和危险剂量的铅或砷。由于存在这些风险,现代的泥土摄食者应该摄食经过加热或其他消毒手段处理的安全商业产品——但是他们不应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遭受责难。总的来说,证据表明,在许多病例中,食土癖并非精神疾病的征象。这是一种特殊的防御方法,其进化意义是对抗毒素,也可能是缓解矿物质缺乏。也许你在服用维生素或大喝Kaopectate寻求安慰时从未想过食土癖,但实际上,你正在践行着古老的食土仪式。(翻译贾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