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脑如何在身边空无一人时制造出有人的感觉?

时间:2023-12-11 21:29:01

旁边有人?

人脑如何在身边空无一人时制造出有人的感觉?

人脑如何在身边空无一人时制造出有人的感觉?

艾略特在1922年的诗作《荒原》中神秘兮兮地写道:

那总是在你身边走的第三者是谁?

我算数时,只有你我两个人,

可是我沿着白色的路朝前看,

总看见有另一个人在你的身旁。(摘自查良铮译本)

他在脚注中解释说,这些句子“是受欧内斯特·沙克尔顿(Ernest Shackleton,英国探险家,20世纪初即带队挺进南极腹地)那次南极探险的启发……当时探险队员都已筋疲力尽,产生了错觉,老觉得队伍里多了个人”。

第三人、天使、外星人或神灵,凡此种种都是感觉存在的事物,我一概称为“感觉有人效应”(sensed-presence effect)。在引人入胜的《第三人因素》(The Third Man Factor)一书中,作者约翰·盖格(John Geiger)记录了登山客、单人航海家和超级耐力运动员亲历的这种效应,还列出了与之相关的环境因素:单调、黑暗、荒芜的地貌、隔绝、寒冷、受伤、脱水、饥饿、疲劳和恐惧。我还想加上一条睡眠不足。在3,000英里、全程无休、横跨北美大陆的“穿越美国自行车挑战赛”(Race Across America)中,我本人就曾多次经历过这种效应,也在其他人身上见证过。四度夺冠的斯洛文尼亚军人尤雷·罗比克(Jure Robic)后来告诉《纽约时报》:一次比赛途中,他把一群邮箱当作了敌军,还和对方打了一仗;还有一年,他被一群骑在马背上“嗷嗷叫”的黑胡子男人追赶,“都是些圣战分子,边跑边朝我开枪,逼得我越骑越快”。

查尔斯·林白(Charles A. Lindbergh,美国著名飞行家和探险家)在横跨大西洋、飞往巴黎的途中也有过类似经历,这同样可以用睡眠不足来解释:“身后的机身里全是奇形怪状的东西——轮廓模糊,身体透明,来来去去,轻飘飘地和我一同飞行……它们和我说话,给我飞行方面的建议,和我讨论导航问题,还安慰我,给了我日常生活中无法得到的重要信息。”

无论“感觉有人”效应的直接诱因是什么,深层原因还得从脑子里找。我提出了4种解释:1.幻觉可能是从身边真的有人时的感受中延伸出来的,诱因可能是孤立的。2.在缺氧、缺觉或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大脑皮层失去了对情绪的理性控制,比如在“战或逃”(fight or flight)反应中,内部声音和假想伴侣就会出现。3.身体图式(body schema),或者说对自身身体的感觉(一般认为,主要位于大脑左半球的颞叶),是大脑中建构的身体图像。如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大脑误以为还存在另外一个你,那么它就会构造出一个可信的解释:另一个你其实是你附近的某个别人。4.大脑中存在许多独立的神经网络,它们同时运作,孜孜不倦地处理日常生活中的种种问题,心灵图式(mind schema,即对于自我心灵的感觉)负责协调这些网络,这使我们感觉它们有了一个心灵,成了另外一个人。

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神经科学家迈克尔·加扎尼加(Michael S. Gazzaniga)将这个机制称为左脑阐释者——它是脑子里专门说故事的,负责将无数的输入信息拼装成有意义的叙事。在一个以“裂脑”(split-brain,大脑左右半球被手术分离)病人为对象的实验中,加扎尼加单独向右脑展示了“走”字。病人就起身走了起来。问他为什么要走时,左脑阐释者编了个故事来解释这个行为:“我想去弄杯可乐。”

我的妹夫弗雷德·齐尔(Fred Ziel)爬过两次珠峰,他告诉我,两次他都“感觉有人”:第一次是在希拉里台阶(Hillary Step,珠峰上一道几乎垂直的石壁)上,当时生了冻疮,外加缺氧,体力到达极限;第二次是在珠峰北麓,高度26,000英尺(约7,900米),因脱水和缺氧倒下。两次他都是孤身一人,巴望着能有个同伴儿。当我问他,作为一个医生,对用左右半脑差异解释这种现象有何看法时,他给出的答案很说明问题:“两次都感觉那人出现在我的右侧,这可能和我是左撇子有关吧。”“感觉有人”可能是左脑阐释者对右脑异常作出的解释。

无论诱因是什么,既然我们会在这么多不同的情况下体验这种经历,那就说明“感觉存在”的这个人是在自家脑袋里,而不是在身体之外。(翻译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