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脸盲症”这种病吗

时间:2023-12-11 06:59:03

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我们身边也出现了很多“后天美女”。这些后天美女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大眼睛,尖下巴。乍一看上去,个个长得都一样,很难分辨出来。于是,有人就会觉得自己得了“脸盲症”。但是,真的有“脸盲症”这种病吗?

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看“脸盲症”说的是什么。如果只是说“经常记不住别人的长相”,那不过是戏称罢了,说多了还显得矫情;只有真的严重到认不出谁是亲妈才是病理意义上的脸盲症,其正式称为“面部辨识能力缺乏”,在表现上又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统觉性脸盲,他们看人脸和看后背没有区别,无论熟悉还是陌生都不认识,甚至不能区分两张脸是否一样,但是可以从着装、发型、嗓音等特征上认出一个人——换句话说,他们觉得所有人的脸都抹平了;

另一种是组合性脸盲,他们能看出两张脸不一样,甚至能根据人脸判断年龄和性别,但是叫不上他的名字,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也无法判断认不认识,严重者甚至看不出五官的位置是否正确。作为比较,我们可以耍一个“撒切尔效应”的小把戏:如下图所示,两张脸乍看上去没什么不妥,熟悉的人也能轻松认出他是谁,直到将图片正过来才会大吃一惊。

真的有“脸盲症”这种病吗

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发现A图的眼睛、嘴巴倒过来了,B图中的才是正常的人脸,然而对于组合性脸盲症患者来说,这两张脸怎么看都没什么区别。

为了了解这类怪病的成因,我们首先要知道,大脑的人脸识别大致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识别面部结构,比如鼻子、眼睛、嘴巴,并对每个结构做出特征识别,这部分功能主要由大脑的枕叶负责,颞上沟也参与其中;

第二个阶段是将这些结构统合为一个整体,包括双眼的距离、眼睛和鼻子的关系,最终认出人脸,它主要由大脑的梭状回负责,其中左侧梭状回主要负责熟悉面孔识别,右侧梭状回主要负责陌生面孔识别。

大脑左半球枕叶内侧,大约在后脑勺的位置,主要处理视觉信息,《还珠格格》中的紫薇就是因为伤及此处而失明

大脑左半球的颞上沟,这个结构主要负责识别声音或者图像中的信息是否有意义,比如是讲故事的声音还是用喉咙发出声音,是人脸在动还是篮球在动

大脑左半球内侧的是梭状回,除了人脸识别,它还负责颜色识别、文字识别和分类辨识

对正常人来说,大脑的人脸识别功能非常强大,可以在茫茫人海中认出20年没见的同学。但对于上述两种脸盲症患者来说,统觉性脸盲症患者往往在枕下回或颞上沟受到了损伤,以致不能进行人脸的早期处理,所以看见了人脸也像没看见。

组合性脸盲症患者常常是梭状回受到了损伤,不能将看到的五官组合起来,也不能与记忆对应,人脸在他们眼中就像碎尸案的认领现场。另外,除了脑损伤,还有2.5%的患者是先天性的大脑发育异常,而且呈现出了家族聚集性,目前尚未定位具体的基因位点,但推测这是一种常染色体遗传。

至于治疗,很可惜,我们现在还无法治疗如此精细的大脑器质性损伤,只能训练患者更多地分析嗓音,观察肢体,尽量用其他特征代替人脸识别。

不过除了这样严重的脸盲症,我们的确经常能体会到这样一种人脸识别的困惑:外国人长得都一样,有时还能导致相当严重的后果。

这种现象同样有一个专门的称谓——“跨种族效应”,指人们总是更容易辨认自己种族的面孔,这个现象的研究始于1914年,迄今已经获得了不少收获。而最显著的一点是,跨种族效应在新生儿身上并不存在,而是在出生后的第一年逐渐表现出来的。

简单地说,给婴儿呈现一个人的照片,使婴儿认识他,然后将他的另一张照片与另外一个人的照片一起呈示给婴儿,通常来说,婴儿将会更长时间地注视陌生人的脸;如果注视的时间一样,则表明婴儿不能判断哪张脸是陌生人,也就是“脸盲”了——为了控制种族这个变量,每次参与比较的两张脸还必须来自同一种族。

于是在2007年的一项实验中,我们发现3个月大的中国婴儿对美国白人、中国人以及非洲人的面孔都能很好地识别;6个月大时能够识别中国人和美国白人,但不能识别非洲人的面孔;9个月大时只能识别中国人的面孔,不能识别美国白人和非洲人的面孔。

而在另外一些互相印证的实验中,我们还惊讶地发现,新生儿甚至能够轻易地辨认出猴子的脸,而与白人生活在一起的中国婴儿将始终保持对白人面孔的良好识别,这意味着“种族”概念既不是固定的,也不是先天的。换句话说,人类会在成长中逐渐失去对罕见面孔的辨认能力,而越来越专注地识别常见面孔。

对此现象也有很多种解释,一种相对传统的解释是从进化心理学出发,认为将人脸识别的范围缩小有助于提高群体认同,排斥异己,增强族群的凝聚力。但这种看法很难站得住脚,因为对任何一个族群来说,竞争最激烈的都是与自己同种族的相邻族群,而不是远在另一块大陆上的“外国人”。

而另一种更合理的解释是,作为一种典型的认知窄化现象,跨种族效应是大脑人脸识别系统过度拟合的结果,是为了提高信息处理的速度。

举个例子,如果给一个孩子很多飞鸟图片教他认识鸟类,他会渐渐地掌握“两只脚,长翅膀,有羽毛,嘴很硬”的是鸟,在判断企鹅时还要多琢磨一阵;但如果这些鸟类图片都是鸭子,这个孩子就会渐渐地确信“鸟还要有扁嘴、长脖子和蹼”,错误而迅速地将乌鸦和麻雀扫出鸟类的范畴。

同样,人脸识别系统如果长期适应于某些特有的面部特征,比如东亚人较小的眼睛,白种人较高的眼眶,非洲人较扁的鼻子,也会将自己调整得更加针对这些特征,而对超出这个范围的特征日渐迟钝,这会释放不需要的信息处理能力,提高关键信息的处理速度——只要没人拿一套新的鸟类图鉴问那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永远都不需要知道猫头鹰也是鸟。

所以话说回来,这样的脸盲症其实很好“治疗”,只需多看看外国人,特别是有意识地提醒自己不要混淆,就能让人脸识别系统重新拟合,校准到恰当的程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