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现象学
然而,有一种危险在于,对于科学主义的合理担忧会发展成反科学的态度。这就是蒙昧主义的危险。在我看来,在哲学上应当避免的两个极端就是科学主义和蒙昧主义,它们反映了分析哲学与欧陆哲学内部都存在的致命的倾向,正如卡纳普与海德格尔之间的冲突表明的那样。在海德格尔唯一提及卡纳普的地方,他谈到的是当代哲学中相互对立的立场之间“仍然隐藏着的思想核心”。我现在想试着思考一下这个核心,捍卫现象学的这样一个观念,其目的是在不陷入蒙昧主义的前提下摧毁科学主义。
梅洛–庞蒂用一句很好的措辞描述了现象学的任务,即“揭示人类经验的前理论层面”,而科学世界观的理论态度正是基于这样的人类经验。我在这里要捍卫的正是类似于梅洛–庞蒂的现象学观念。就我的理解,这就是做现象学的问题,旨在力图揭示人和万物的经验的前理论层面,并为这种自身极其严谨并具有其可靠标准的层面找到一种恰当的描述方式。正是前理论体验的这种冷酷的但又是最难以把握的方面,使得现象学有了阐明的任务,这是一种对熟悉之物的神秘,梅洛–庞蒂试图用“知觉信念”这个概念对其加以说明。这就是说,当我睁开眼睛环视周围的世界,我就完全相信,它是存在的,富有意义的。问题是,当我开始反思这一点,并询问自己,“好吧,我如何能够确信,如果我的感觉证据并不总是完全可靠,那么外部世界是否对我依然存在?”这个信念就破灭了。如果人们已经得到了这种反思的立场,他们又如何重新获得这种朴素的知觉信念?梅洛–庞蒂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用了他所谓的“过度反思”(hyper-reflection)这个概念:这就是说,现象学就是对先于反思的东西的反思,即对经验的前理论基础的反思。这里的关键在于,接触人类经验的前理论水平的方法,对我们这些掌握了各门学科理论态度的人类来说并非必定是直接的。因此,现象学就意味着要重新学习看待以可感觉的和实践的方式呈现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