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小册子
1929年是哲学上的繁忙之年。1929年9月15日至17日,在海德格尔讲座之后不到两个月,恩斯特·马赫学会在布拉格召开了一次会议。会上决定呈献给莫里茨·施利克(Moritz Schlick,1882—1936)一份礼物,他是将要以这份礼物接受洗礼的维也纳学派的幕后掌权者。施利克在斯坦福大学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客座教授,刚刚拒绝了波恩大学提供的教席。礼物是一篇短文,本质上是一篇宣言,题为《科学的世界观:维也纳学派》。文章的正文没有作者署名,前言则是由维也纳学派的三个成员署名的:汉斯·哈恩(Hans Hahn)、奥托·诺伊拉特和鲁道夫·卡纳普,但其内容之激进、语气之雄辩反映了逻辑实证主义者中最为热衷政治的诺伊拉特的观点。这篇短文随后被新加入者称为“黄色小册子”。
鉴于之后宣称为由维也纳学派激发的分析哲学大部分的保守性,最为显著的是这篇文章咄咄逼人的激进政治特征。科学的世界观与哲学和政治上反动的形而上学和神学倾向相冲突。在黄色小册子的作者们看来,维也纳学派“面对现时代”,抛弃形而上学,拥抱经验科学。这种发展使人想起马克思,它是与现代生产过程中的潜在解放内在关联的。维也纳学派与群众打成一片,因为“他们的社会主义态度往往会导致务实的经验主义观点”。黄色小册子讲述了一个短小但令人信服的故事,它把维也纳学派的观点追溯到自然科学的进展,致力于与反科学的、形而上学的倾向进行论战。它在最后写道:“科学的世界观服务于生活,而生活则接纳了它。”这种教诲性的陈述清楚地表明了诸如海德格尔这样的思想家对维也纳学派来说是危险人物。艾耶尔在1933年从维也纳寄给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的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中简洁地评论道:“所有的当代德国哲学家都是懒汉或蠢人。甚至是想到海德格尔都会使他们犯玻”在维也纳学派的实证主义者看来,海德格尔的思想就是对反动的、反科学的形而上学的回归,这与政治上的泛德国抱负是一丘之貉。接下来十年的历史就悲剧性地证明了卡纳普的怀疑,维也纳学派的所有主要成员,其中大多数是犹太人,在1936年纳粹德国合并奥地利(Anschluss)的前后时期离开了奥地利。罗素写道:“这些人都经过了严格的逻辑训练,显然,这使得他们不会受狂热教条的影响……”海德格尔于1933年陷入了对纳粹主义的政治热情之中,随后他及其追随者又被无为主义所深深困扰,与此相反,卡纳普则毕生都一直坚持左派的观点,而且的确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反种族主义运动中表现得非常积极。卡纳普与海德格尔冲突的争斗似乎不仅仅是对上述分析的边沁与柯尔律治争端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