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历史
因此，尽管这并不足以作为一个标准，但用专名与问题之间的表面差异去确定这两个传统之间的差异，就导致了更为深层的传统与历史的问题，以及历史在欧陆传统中的核心性的问题。或许，标志着分析哲学与欧陆哲学之间差异的最为简易的方法，就是看每一方如何理解自己的传统构成以及哪些哲学家构成了那个传统。这就是说，这里重要的是，哲学家感觉自己属于哪一种传统，知道谁能够算作（或许更为重要的是，知道谁不能算作——有时并不知道为什么）该传统的前辈或权威。因此，分析哲学家会把弗雷格、罗素和摩尔（G. E. Moore）作为前辈权威，而欧陆哲学家则会认为是黑格尔、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在这种意义上，分析哲学和欧陆哲学都可以通过它们的前辈谱系得到确定，就像是家族老照片和画像，我们可以从中看出那些前辈的面孔与当代传人之间的相似。
但以这种方式进行区分实际上并没有抓住问题的要害，因为从欧陆哲学的观点看，分析哲学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直到最近，它始终对自己的传统完全缺乏自我意识。这种情况已经开始有所变化，对分析哲学的起源已经做了一些有意思的工作，或者是联系到弗雷格那里的德国思想根源，正如我们在达米特那里已经看到的一样，或者是联系到罗素对英国唯心论的批评。分析哲学在20世纪头几十年的出现，可以看作是与在诗歌、绘画和建筑中的更为广泛的现代主义运动并行发展的。记住这一点，或许就不会奇怪，维特根斯坦不仅写作了《逻辑哲学论》，而且在维也纳以最为简洁的现代主义风格为他姐姐设计和建造了一座房子。
最近出现的对分析哲学的“历史化”的另一个重要的征兆是开始把传记看作合法的哲学兴趣和重要的文化猎奇领域。这里的例子还是维特根斯坦，即雷·蒙克所写的奇妙著作《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天才的责任》（1990），以及德里克·贾曼的并不太好看的电影《维特根斯坦》（1993）。这种向传记的转向在蒙克1996年的《罗素传》以及最近关于柏林和艾耶尔的成功传记中得到了强化。在欧陆哲学这一方面，吕迪格·萨弗兰斯基关于海德格尔的思想传记值得关注。传记的魅力在于，哲学家的思想创造可以被看作是某种具体的存在态度的表达。这样——而且这正是维特根斯坦的特殊魅力——哲学可以被看作是体现在一种生活方式中。因此，要支持或悍卫某个哲学家的观点，就会带来一定的模仿或者说是试图仿效那种生活。我们在专业方面始终可以看到这一点，即某个令人着迷的著名哲学家的学生们不仅会捍卫他／她的理论，而且会模仿他们的手势、停顿、用词习惯，甚至是他们吸烟、喝酒和性爱的习惯。门徒这个词用于这里所描述的情况丝毫不为过。但这并非是全新的观念，因为在远古的时候传记就在哲学教导中用作核心工具，显然苏格拉底就是个例子，而且在希腊化晚期的各种学派中也比比皆是，比如斯多葛学派和伊壁鸠鲁学派。在传记中，一种哲学与一种生活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