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义与自由(梅洛-庞蒂)
萨特的讲演影响甚大,由此引发了一场争论,在这场争论中,萨特的朋友、志同道合的哲学家梅洛-庞蒂发表了一篇名为“对存在主义的战斗”的文章,这篇文章为这场争论奠定了人道主义的基调。他认为,问题“是要知道自由起了什么作用,我们能否赋予它一些东西,同时又不把一切东西都赋予它”。这个冷静的评论清楚地总结了争论的问题:人类在物质和文化世界中的适当位置是什么?存在主义反对唯物主义者,尤其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者。存在主义坚持认为,人类不只是物理、心理和社会力量的总和。这个“不只”就是我们的意识,我们凭借意识就能评估和回应这些力量。但存在主义者也反对“唯灵论者”,认为他们是宗教左派。就像我们今天常说的,存在主义者强调我们的处境性,这种处境性始于我们的具体化,而这种具体化赋予了我们一种视角,并挫败了任何想把我们的生存挥发为在世上盘旋的自由飘浮的精神的企图。如同梅洛-庞蒂强调的(马塞尔也赞同)那样,我并不拥有身体,我就是我的身体。存在主义者设法在这些极端之间理解人的生存。梅洛-庞蒂解释道:
“这个新哲学的优点恰恰是设法在生存这个观念中寻找一个思考我们境况的方式。就‘生存’一词的现代意义来说,它是这样一种运动,人通过这种运动而处于世上,并使自身涉入一个物质的和社会的境遇之中,这种境遇随后成为人观察世界的视角。”
像笛卡儿哲学那样的古典哲学主要是通过知识来把我们与世界关联起来。我们看到存在主义者如何拒斥胡塞尔在其现象学方法中对这个笛卡儿偏见的延续。存在主义宣称,我们通过一种存在关系而处于世上,在这个关系中,具有悖论意味的是,通过某种交流,主体就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世界和我们的境遇。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此在”处于世上,最初是通过其实际关切,而不是通过理论来认知。梅洛-庞蒂通过强调我们身体的首要地位来解释这一点。
虽然梅洛-庞蒂在晚年会超越存在主义,但这一超越因他在53岁时的突然离世而被迫中断。他对存在主义思想的贡献主要在于他仔细分析了我们身体的存在和社会生存的“世界间性”,萨特早年虽说没完全忽视这个概念,但似乎是低估了它。梅洛-庞蒂在实验心理学上的早期工作使他不同于大多数存在主义者。除雅斯贝尔斯外,多数存在主义者似乎都对经验科学不感兴趣。正如我们将在第六章中看到的那样,因从当时新近出现的结构语言学那里得到灵感,梅洛-庞蒂逐渐把语言当作他思考的焦点。如果说这种转变并没有取代他过时的现象学描述,那至少也丰富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