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独立时期的非洲解读
殖民枷锁被挣脱后有哪些情况发生?非洲教会是西方传教士创建并长期控制的,现在,其本土信徒是如何发展出一种在表达方式和社会形象方面都能真正体现非洲性的神学和灵性生活?《圣经》对这一事业能作出哪些贡献?这些问题显然已超越了的论述范围。然而,对所处社会文化方式的适应问题和基督教在非洲文化中的扎根问题得到了主流教会和那些分裂出去的非洲独立教会(AICs)的特别关注。
博茨瓦纳的穆沙·杜布(Musa Dube)提供了这种后独立时代解读《圣经》的一个有趣范例。她谈到博茨瓦纳国内的非洲独立教会妇女是如何解读《马太福音》第15章第21至28节所记载的耶稣遇到迦南妇人的事。那妇人来到耶稣面前,求他医治她的女儿,因为她被鬼附了身。门徒拒绝了那妇人,耶稣起初也想打发她走,说他“奉差遣,不过是要到以色列家迷失的羊那里去”;还说“不好拿儿女的饼丢给狗吃”。而那妇人却回答:“主啊,不错,但是狗也吃它主人桌子上掉下来的碎渣儿。”这话博得耶稣对其信心的称赞,并满足了她的请求。
值得注意的是,非洲妇女对这段故事的解读在好几个方面都很引人注目。首先,她们解读该故事的基本思路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莫雅”——即“灵”——的观念决定的。在她们看来,灵授人以力量,使之能“作预言、医病人、助人找工作、恢复家庭和睦、确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牲畜繁殖顺利,并驱赶人们生活中那些不期而至的邪恶力量”(杜布,第112页)。因此,她们说是灵引导耶稣遇到那妇人;是灵的作用使耶稣治病救人、施教布道。此外,对她们来说,那灵还有包罗万象的特征。非洲独立教会源自反对“对传教士教会带有歧视的领导权……莫雅向他们启示了福音的美和公正,揭示出福音反对殖民教会的歧视倾向,具有包容万物的特点”(杜布,第124页)。令人关注的是,一位妇女以如下见解论述了迦南人和以色列人的关系:“以色列人是从他们屈身为奴的埃及得救……而进入流着奶与蜜的迦南之地的,那位有伟大信念的迦南妇女向我们表明,她们的土地上确实流着奶与蜜。”一如杜布所论:“这是一种颠覆性的后殖民阅读,它使宗主国以殖民地贫穷和缺乏信仰为由来证明其统治合理性的修辞策略不再有效”(杜布,第125页)。
这里的包容性与耶稣认可那位迦南妇人的信心有关,表现在了读者本身乐意借鉴基督教之外的传统,并将其变为自己的故事。作为上帝当下活动的莫雅概念盛行于非洲的一些宗教中,它“进入女人和男人心中,并赋予他们力量”。采用一个在两种宗教传统中都能找到的概念“既是一种抵抗策略,也是一种从宗主国所强加的文化重制下寻求疗救的方式,这种方式依靠减少差异和推行一些普世性的准则来实现”(杜布,第125页)。与此同时,这种对灵的强调还给人以极大的自由度,使教会成员无需其他授权——官方的或《圣经》的——就能在灵中言说,这对那些在非洲独立教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妇女们来说,不啻一种深刻的解放。
最后,杜布还注意到,强调疗救对非洲独立教会理解其信仰至关重要。多种类型的疗救活动是该教会生活的核心内容,面向所有人。这些疗救活动包含了人生的各个方面:“失业、关系破裂、庄稼歉收、母牛遗失、心灵蒙罪、身体病痛,以及遭遇不幸……通过断言上帝之灵已授权他们疗救那些社会病症,非洲独立教会与上帝携手,以持续不断的斗争反对体制性的压迫行为。他们作出了承诺,提出了解决方案。这种疗救空间成为他们正视社会弊端的政治表述,他们不再是被上帝忽略的孤立无助者,而是有能力控制并改变其社会状况的人”(杜布,第126—127页)。
在福音书对耶稣的描写中,治病救人是一个突出的主题,但在受到启蒙运动影响的西方诠释中,这一主题明显被淡化了。然而,非洲独立教会在接受这个故事时,却赋予疗救以核心地位。可见,他们对主流教会所宣扬的基本诠释模式进行了双重反驳,一方面,他们反对将被殖民者边缘化或排除在外的殖民主义阅读:人们认为《圣经》是解放性的,并不是排他的,而是开放的,是赋予穷人以权利和妇女以权威的文本。另一方面,他们宣扬另一种宇宙论:信奉作为莫雅的上帝行动,把教会理解成向所有人实施疗救行动的团体。正如杜布所说,这种信奉和理解正是消除非洲独立教会信徒们所承受的肉体与经济痛苦的方式。他们提出一个诠释构架、一套基本信念,在此基础上,我们可能对《圣经》文本有一个全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