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自我和其他精神
照镜子，你从中看到了什么？当然是你自己。这个问题看似毫无价值，但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能看到自己意味着你必须有自我感，这就是为什么镜子自我认同已成为一个如此著名的测验的原因。如果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意识取决于拥有自我感，那么镜子测验就能让我们对动物意识有所了解。我们需要找出能从镜子中认出自己的动物。
养宠物的人会证明猫、狗和兔子都认不出镜中的自己。在第一次看到镜子时，它们会饶有兴趣地跑过去，甚至绕到镜子背面去找它们从镜子中看到的另一只狗或兔。但它们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趣。有些鱼会跟镜子中的自己打斗，鸟会向镜子中的自己展示美丽的羽毛。它们显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条鱼或另一只鸟。但猴子和类人猿会怎样呢？
1872年，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1809—1882）尝试着给动物园里的两只小猩猩一面镜子，并记述它们如何玩耍，以及如何试图去亲吻镜中的影像。但达尔文并不能肯定它们是否认出了自己。一个多世纪以后，心理学家戈登·盖洛普（Gordon Gallup）设计了一个实验来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给一群年幼的黑猩猩很多时间照镜子，然后把它们麻醉并在它们的脸上画了两个明显的红点，一个在眼睛上面，另一个在对侧的耳朵上。当它们清醒过来后，他让它们照镜子。你我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马上看到红点，并试图去摸它并把它擦掉。黑猩猩也是这样做的。它们摸红点的时间明显多过摸脸对侧的相应部位的时间。
自那以后，人们还对其他许多物种进行了测验。婴幼儿从18个月左右开始就可以通过这个测验。在其他4种生物中类人猿、黑猩猩、倭黑猩猩和猩猩大多数情况下也会触摸红点（虽然它们之间差异也很大），但大猩猩却不会。实验表明，虽然猴子能够用其他方式使用镜子，如伸手够只能通过镜子才能看到的东西，但它们没有自我认知。这表明类人猿和其他动物存在巨大的差别。但这里面还有许多疑点和问题。例如，有些鲸鱼和海豚极其聪明，它们喜欢玩镜子，也可能有自我概念，但却没有手来摸红点。
这个测验虽然很有趣，但并不能明确地回答意识的问题。实验设计者盖洛普确信黑猩猩不仅能够认识镜子中的自己，而且也有自我概念、个体过去和将来的概念以及自我意识。怀疑论者则仅仅赞同黑猩猩能够用镜子中的影像审视自己的身体，并认为这并不意味着自我意识。
另一种了解自我意识的方式是考察动物的社会智力，包括它们是否能明白其他动物心中的想法。其中的原理是，如果动物能够像人类那样具有心理理论，那么它们就可能反过来理解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看成是有愿望、意图和感受的。欺骗也与心理理论有关，因为为了欺骗别人，你必须考虑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想要什么。人们观察到黑猩猩在抢食物时会不断分散其他动物的注意，或躲在石头后面干一些非法的事。但灵长目动物学家丹尼尔·鲍威里尼（Daniel Povinelli）做的一些巧妙实验对黑猩猩的社会洞察力提出了质疑。
黑猩猩本能地会从人和其他黑猩猩那里乞讨食物。因此鲍威里尼在一些不常发生的情形下测试它们的乞讨行为。在一个实验中，两个实验者给黑猩猩提供食物，其中一个人用眼罩蒙住眼睛，另外一个则蒙住了嘴。但这在黑猩猩看来并没有任何区别，它们向这两个人乞讨的次数没有什么不同。它们甚至以同样的热情向另一个头上罩着木桶的实验者乞讨。看来它们似乎并不知道向眼睛看不见的人乞讨是毫无意义的。目前的结论是，黑猩猩没有心理理论。但即使这个结论也不是肯定的，它对动物意识的意思则更不确定。
最后一个分界线是语言，这似乎是人类所特有的。这里要强调的一点是要把真正的语言和其他形式的沟通方式相区分。比如，黑长尾猴至少有3种不同的报警声来警告同伴不同的危险；蜜蜂会跳复杂的舞蹈来传达有关食物源头和距离的信息；雄鸟会通过歌声的长度和变化来向其他鸟显示自己不一样的身份。这些方式连同许多其他沟通方式，对于动物的生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但这些信号的含义是固定的，不能重新组合产生新的意义。在真正的语言中，任意的声音或符号都可以通过接近于无穷的方式组合起来，并产生同样接近无穷的意义。这些新的组合于是就成为文化基因（meme），并且可以从一个人身上复制到另一个人身上。
试图教会其他动物语言的努力差不多以完全失败而告终，尽管早期人们还看到成功的希望。有几只黑猩猩、大猩猩和猩猩学会了美国手语，有的掌握了几百个手语词汇。还有一只名叫科科（Koko）的大猩猩甚至通过了镜子识别测试，这表明手语培训还有其他方面的作用。但这些类人猿大多只在要食品的时候才使用手语。它们不会像幼儿那样自发地命名物体，玩文字游戏，或告诉大家他的最新情况。
这些研究与意识的关系是这样的。有些人认为语言的加入完全改变了精神，并带来了意识的关键要素：包括自我感、心理理论以及思考过去和未来的能力。换言之，如果没有语言，任何动物都不能拥有意识。由于目前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其他动物也有语言，所以一定只有人类才具有意识。但我们如何得知？如果你认为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但与围绕着意识如何、何时以及为什么最先进化而来的困惑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