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理论-破解意识之谜

时间:2024-12-04 21:59:02

意识的理论

我收到过很多人的信和电子邮件,他们都自称已经解决意识之谜并愿意告诉我他们的理论。其中绝大多数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主张独立的心思、灵魂或精神的二元论观点;另一类则是引用现代物理学的伟大发现。

意识的理论-破解意识之谜

二元论(身心分离的观点)总是很具诱惑力,因为它与我们对意识的感觉是那么契合。但只有极少数哲学家或科学家相信二元论是对的。当代几乎仅有的例子就是波普尔与埃克尔斯在70年代提出的互动二元论。他们认为存在一个非物质的、自知的精神,独立于无意识的物质的大脑。这种精神能够通过在数十亿计的突触(神经元之间的结合点)上发生的准确地平衡过的交互作用来影响物质的大脑。波普尔与埃克尔斯可以很容易地解释无意识驾驶,他们认为非物质的精神只与负责白日梦的那部分大脑相关,而与负责视觉和驾驶的脑区无关。但与其他类型的二元论一样,该理论没有解释主观体验从何而来(主观体验只是被假设成自知的精神的一个特性),也没有说明互动的机制。

我见过的所有用二元论来解释意识的尝试都面临类似的问题。独立的心灵被创造出来以完成获取意识的工作,但始终还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来说明它是如何与世界或大脑交互作用的,除非用魔力来解释。

建构在近代物理学基础之上的理论则另辟蹊径。一些人把量子物理学中出现的非局域性及特殊的时间行为与意识领域的类似效应相类比。其他人借用了这样一个有争议的观点,即需要一个有意识的观察者来解释量子力学中的波函数坍塌。但最有名的理论是基于微管的量子计算。麻醉师司徒华·汉莫洛夫(Stuart Hameroff)和数学家罗杰·潘洛斯爵士(Sir Roger Penrose)认为在每个脑细胞中发现的细小的微管并不是像大家所认为的那样结构简单,微管的设计是为了实现量子相干和全脑范围的量子联系。他们认为这解释了意识的统一性和自由意志的可能性以及利贝特发现的奇特的时间效应。这里真正的困难在于主观性。即使大脑确实出现了量子计算(这一点还极具争议),这还不能解释个人的主观体验是如何产生的。许多人作结说意识的量子理论只不过是用一个谜替代另一个谜罢了。

我接下来要讨论的理论都是基于传统哲学与神经科学,如哲学的“高阶思维”(HOT)理论。这些理论都表明,只有当人同时也拥有高阶思维并达到能意识到它的程度时,感觉和思维才是有意识的。例如,只有司机有见到红灯的高阶思维相伴时,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看见了红灯。高阶思维理论不用引入任何特殊的意识神经元就可以解释这个神奇的差别。有意识的思考指的是那些存在着与之相关联的高阶思维的思考。因为高阶思维的建立需要时间,所以这也能轻而易举地解释那些奇怪的时间效应。但高阶思维理论否认动物拥有意识,因为它们不具备高阶思维。高阶思维理论也难以解释深度冥想之类的状态,因为这时人们声称自己拥有清醒的意识,只是没有任何思想。如果要用高阶思维理论解释无意识驾驶现象,那么我们只有假设那名司机一直在想“我在做白日梦”。

更牢固地植根于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理论是全局工作空间理论。这一理论首先由心理学家伯纳德·巴尔斯(Bernard Baars)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该理论源于大脑是按功能组织起来的全局工作空间的观念。在这个空间中,一次只有少数项目能够得到加工。同时该理论也非常依赖心灵剧院这个比喻。在任何时刻,意识中这极少的几个项目都相当于处于舞台中心由注意的探照灯照亮的事物,亮点周围还环绕着意识程度较低的边缘区。在舞台之外则是无意识的观众坐在黑暗中,里面充满了无数能够影响舞台上的演出的无意识的背景系统。

根据这个理论,让一件事变得有意识需要在全局工作空间里对其进行加工并能够传播到其余的(无意识)系统。因此,当你有意识地驾驶时,有关红灯和其他汽车的信息在全局工作空间里得到加工,并传播到大脑其他区域,使其可以影响其他行为,如言语和记忆等。一旦你的工作空间被白日梦所填满,红灯和汽车则被发派到边缘区,甚至是黑暗里,并且不会被传播。

全局工作空间理论的优势在于它清楚地描述了哪些事件应该被意识到,即那些存在于工作空间里并且可以被全局取用的事件。该理论遇到的困难在于无法解释为什么被传播的信息或无意识观众可全局取用的信息因此就成为有意识的了(即有所体验),而其他信息则不能。事实上,主观性这个核心问题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神秘。

这一点对于当前的多数理论来说都是如此。例如,神经生物学家杰拉尔德·埃德尔曼(Gerald Edelman)和朱利欧·托诺尼(Giulio Tononi)提出,当巨大的神经群在脑中形成动态核时,意识就产生了。这个动态核中包含了丘脑和皮质之间的往返神经联系。药理学家苏珊·格林菲尔德(Susan Greenfield)认为意识不是一个全或无的现象,它随着神经集结或相互连结并协作的大群神经元的数量的增大而增多。这一看法也许是对的,但这些理论都不能解释为什么神经网络(无论有多大或者组织得有多恰当)能够首先产生主观体验。

这些理论可能最终解释这一点。同时,试图提出可能与意识相关的神经结构,并努力揭示其工作原理,这是一个十分有效的策略。埃德尔曼和托诺尼就在朝此方向努力,他们试图发现神经元群的特性与意识的特征之间的联系。沿着这个方向,这个策略最终可能会有所收获。但到目前为止,我认为还没有哪个理论能够解开主观体验这个根本的谜。所有这些理论都接受这样一个基本前提:任何时候都有一小部分事物在心灵剧院或者意识流之中,而其余事物则不在,但它们不能说明为什么任何一种客观的大脑活动都可以产生一系列有意识的体验。

另一种全然不同的办法是放弃解释意识剧院的努力,这不是说要变成一个神秘论者,也不是说卑微的人类永远不能揭开这个巨大的谜团。相反,这是要说心灵剧院的存在只是一个幻觉。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丹尼特声称笛卡尔剧院并不存在。在他数易其稿的理论里,他甚至走得更远,完全抛弃了心灵像一个剧院的观念,甚至也完全否认有些事情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而有些则没有的想法。在丹尼特看来,大脑一直都在并行处理来自世界的各种信息,而且没有一个信息是意识之中或者之外的。当用某种方式探测该系统时——比如问他们意识到什么,或者让他们对某个刺激作出反应,这时他们可以决定并告诉你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但在这之前,你无法知道那个事物究竟是在意识之中,还是在意识之外。

你现在意识到什么?

你可能非常肯定现在自己的意识里究竟有什么,但果真如此吗?多年来,我一直鼓励学生每日数百次地问自己一系列难度渐增的问题,如“我现在有意识吗?”,“现在谁有意识?”或者“我是有意识地做那件事的吗?”。通常,他们从确信自己整天都是有意识的,变成了对此表示严重怀疑的人。他们认识到正是由于问这个问题而让自己发生了变化。

“我刚才意识到什么?”这个问题特别有趣,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冥想。如果真有意识流,那么必然有一个答案——我意识到这一点而非那一点。但一旦你开始认真寻找,就会发现自己可以回过头来从几种思绪中任选一种,如车流的噪声、呼吸的感觉或草的样子。起初,选择其中一种似乎会赶跑其他思绪。但随着练习的增加,意识会发生改变。你会清楚地发现,总有许多思绪同时在进行,确实没有任何一个思绪是真正在意识之中的,直到你抓住它。

对意识的探索能够改变意识本身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我们可能很容易被蒙骗,也可能学会抛弃错觉。

这一理论严重违背直觉。它推翻了我们一直深信不疑的观念,即在任何时候我们都确切地知道自己意识到的是什么——或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感质。但该理论也有自己的优势:它能够很好地解释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奇特的时间效应。利贝特延误的产生是因为语言探测到这个信息需要时间。时钟的报时声和开车从未出现在意识之中或之外,因此不会遇到种种问题。但这岂不是消除了我们试图解释的现象?有人认为确实是这样,并指责丹尼特将意识“解释跑了”。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显然还有一些我们称为“意识”的东西需要解释。但这真的是我们所认为的整合的体验流吗?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当前的意识中有什么吗?我认为我们可能必须打消这个念头,并开始承认我们可能被自己对心灵的看法深深地迷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