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做梦吗?
人类的新生儿为直接观察快动眼睡眠行为提供了一个最佳机会。这不仅因为快动眼睡眠出现在入睡时(正如阿瑟林斯基从他的小受试者那里观察到的),还因为与成人相比,新生儿与大脑激活脉冲有关的动作更为强烈,受抑制的程度也更低。此外,不仅是人类,所有新生物种都会出现四肢、躯干的显著抽动,伴随着面部肌肉极富表现力的收缩,就像梦的情感被直观地表现出来。婴儿在快动眼睡眠时可以显现出愉快、恐惧、惊讶、厌恶等面部表情,他们确实经历到了这些情感吗?这些情感是梦的基石吗?简而言之,婴儿做梦吗?我们对这种复杂问题的科学回答只能是:我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我们个人也许认为,为什么不会呢?
人类胎儿早在子宫时,就已经开始表现出具有高度组织性和自发性的动作。到孕30周时,这些机体内的动作模式涵盖了眼睛(快动眼)、脸(早期或原始的情绪表达?)以及肢体(原始运动?)。所有这些发现对我们的大脑-精神理论及其发展都有深远的意义,很显然,大自然为其最精巧的创造——人脑和精神提供了独有的自我激活方式。神经生理学家鲁道夫·利纳斯(Rodolfo Llinas)在他的新书《漩涡中的我》中提到,内源性活力有助于基本存在感的诞生,而后者又是自我意识产生的根本!
我们睡觉时可能会做梦,而做梦必然会重新激活与人类固有运动能力直接相关的自我意识的大脑基矗换句话说,我们的梦是如此连续而精巧、栩栩如生,提醒我们自己在出生时就拥有运动和感知运动的巨大天赋,而后者最终成为我们自我存在感的核心。更进一步我们可能想到,每天晚上,在入睡后90分钟开始,持续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重获新生”,这个词虽然是借自原教旨主义宗教,但在这里却有了完全的肉体和现世含义。如果我还没能完全让您理解我的意思,请允许我再补充一点,梦的形式研究发现,虚拟动作即梦境中的运动感强有力地支持着利纳斯理论。还有一点就是梦中方位感唯一可靠的一个方面就是对自身的感觉,即我总是处于梦这一漩涡的中心。
做梦缘起何时?
现代睡眠科学研究最惊人的发现之一就是未成熟个体,不论是人类的婴儿,还是小猫小狗,其睡眠时的大脑活动量比成年后要多得多。这意味着做梦所需的大脑结构基础在出生时就已具备。婴儿是否做梦,跟动物是否做梦一样,一直是个有争议的话题。婴儿的意识处于形成阶段,且具备原始的认知、情感和记忆,但是他或她尚未掌握语言。命题或象征思维依赖于语言,如果婴儿确实做梦的话,他们的主观体验不可能具有和成人一样的质量。
研究过儿童梦发展的心理学家们发现,儿童在大约3岁时开始出现类似于成人的梦境描述,此时他们正在学习语言和命题思维。此后,儿童的梦变得越来越复杂而有趣,到7岁左右,已基本具备了成人梦的大多数形式特点。再加上来自动物的证据,这些都表明单凭大脑激活还不足以产生梦。梦的出现还需要支持语言和命题思维的上位脑环路发挥作用。人类新生儿和其他新生哺乳动物睡眠时的大脑激活比已成年者多得多,但儿童的梦相对贫乏,这说明快动眼睡眠以一种梦无法预知的方式,对发育起着重要作用。
下面这个梦例充满怪诞色彩,同时还显示出梦者贯穿整个梦境的持续运动感。不管我是在宾馆、寺院还是佛蒙特的小山上,我始终在移动、在察看、在关注或者在说话。
1984年6月18日寻找第33号梦例
贯穿始终的主题是寻找——我在寻找某样东西,抑或某条路(“路”在这里既有地理学含义,也指策略、方法)。
有一个场景是在一家餐厅或酒店,跟往常一样,房间、楼层和人物都模糊不清。不过看起来餐厅里好像在举办一场校友会,因为里面有些人来自哈佛,尽管我一个也不认识。我的任务是找到后门,直接跑到街上去而不用回到大厅里。我打开了数扇门,结果发现它们实际上只是一些用木制窗格从外面封上的窗户。在窗框和窗格之间还嵌着一些楔形木块,设计颇为精巧但功能不明。奇怪的是,窗格之间是分隔开的而非严密贴合的。
我放弃抄小道离开的想法,回到了大厅。
这时场景变成一个经典的、希腊或埃及式的寺院。那儿有一个石拱,拱顶石凸出来,一段狭窄的阶梯从其下穿过。鉴于在哈佛工作的一大乐趣就是能享受哈佛的美景,这一点似乎足以解释上述奇怪的场景转换。
但突然间,我又漫步在佛蒙特州一座白雪皑皑的山脚下,寻找一位老妇人。那里的雪略带灰白色,使我不由得想到雪下会不会有新鲜的粪便。尽管有(吃到粪便的)风险,我还是决定吃点雪解渴,结果发现雪根本没什么味道。
然后我跟一个像马歇尔·纽兰德的人谈起了那位我还不曾找到的老妇人。他说了一句经典的佛蒙特传统谚语来总结当时的状况:“我或许很难找,但你一旦到达那里,是可以指望我现身的。”
这句话似乎意味着锲而不舍会终有所成。
尽管地点和行动扑朔迷离、断断续续,梦中的“我”却惊人地镇定自若。这个梦例还证实了梦中奇怪的“思维贫乏”,代表了一大类同样生动形象的梦。这意味着在我们所讨论的发育过程中起重要作用的是感觉运动行为而非认知,换言之,自我存在感首先与动作相关,然后才被思维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