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本能
以下是弗洛伊德称之为“死本能”的论断:它是涅槃原则的终极表现形式,是生物体力图到达斯温伯恩的“冥后的花园”的一种努力,在那里没有外来或内在的刺激扰乱它的永久平静。
没有星辰也没有太阳
没有任何光亮的变化
没有激荡的水声
没有声音或图景
没有冬季的树叶或春天的枝叶
没有白天及白天的一切
只有永久的沉睡
在永恒的黑夜
这些高度抽象的思考给予了弗洛伊德想要的东西:一个二元的方案。在这个方案中,精神生活的所有现象最终都可以被追溯为两个驱力或本能之间的互动或冲突。
经过长期的迟疑与犹豫,我们终于确定只有两种基础本能的存在:爱欲本能和破坏本能……第一个本能的目标是建立更大的联合体并保持这种联合统一——简言之,相结合;相反地,第二个本能的目标是取消联合并破坏它们。对于破坏性本能,我们可以设想,它的最终目标是使生命体回归无机状态。因此我们也可以称之为“死本能”。
(《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XXIII. 148)
弗洛伊德认为攻击性是源于转向外部世界的死本能。他写道:
被弱化、驾驭和抑制了目标的破坏性本能,当它指向外在对象时,给予自我以满足了重要需求的满足感和对自然的控制力。
(《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XXI, 121)
弗洛伊德继续得出结论:攻击性成为了文明的最大障碍。他将文明描绘成:
一个服务于集体自我保存本能的进程,它的目的就是将个体、家庭、种族、国家和人民结合在一起,形成大统一,即人类的统一。但是人类自然的攻击本能,即个体对集体、集体对个体的敌对,则与文明进程对立。这种攻击本能来源于死本能,是死本能的主要表现形式。我们已经发现,它与爱欲并存,与其平分疆土。现在,我认为,文明的演变过程已经不再模糊,它是爱欲与死亡之间、生本能与破坏本能之间的斗争,正如我们人类所经历的那样。这种斗争构成了所有生命的基本部分,人类文明的演变因此可以被简单地描述成求生的斗争。它是对立的巨人之间的斗争,而我们的保姆用歌唱天堂的摇篮曲来试图平息这场争斗。
(《弗洛伊德全集英文标准版》,XXI. 122)
谁能想到,一位致力于揭开维也纳上层社会神经官能症之谜的医生会从他的研究中得出关于人类生存状况的这样一个宏伟论断?弗洛伊德对性和攻击本能这两个冷门研究领域的探索居然转变成了一种描述对立的善恶力量的宇宙观。上文引用的段落是弗洛伊德在与荣格分道扬镳大约17年之后写下的。如果这两位先驱者继续合作的话,弗洛伊德可能会意识到,他将爱欲与死亡描述成永无休止地互相争斗的两个巨人的说法,正是荣格称之为“原型”的看法。这种看法是否正确是另外一回事。它与科学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