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老年和成长-简析荣格

时间:2023-12-04 04:49:01

走向老年和成长

使荣格的发展心理学观点与几乎其他所有发展心理学区分开来的是以下这一点:即使在老年时我们仍然在朝向实现我们的全部潜能发展。对荣格本人来说,显然情况正是如此。如果他和许多欧洲同代人一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死去,那么他的名声远不会像现在这样卓著。事实上,当他步入晚年之后,他的声誉日拢不仅他最具影响力的著作是在他生命的后半期出版的,而且他的智识眼界不断拓宽,这可以从他开始关注的各种主题中判断出来——例如,共时性和飞碟,以及心理治疗、炼金术、《易经》和宗教。在荣格看来,变老并不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衰退过程,而是一个对最本质的事物进一步精炼的时期。“对一个人来说,具有决定性的问题是:他是否和某些无限的东西存在关联?”(《回忆、梦、反思》,第300页)。这一洞见是他的生命和他的心理学的根基。对他来说,无限、永恒和不朽就像现实的基岩一样,是永远存在和日趋逼近的,并因其隐藏不露这一特质(“神秘”)而愈加迷人。他写道:“在我看来,生命一直像是一棵依靠其根茎生长的植物,其地面上的部分只持续一个夏天便枯萎了——成为了一个短暂的幽灵……但是,我从未失去过这种感觉,即有个东西在永恒的变动中存在和持续着。我们所看到的是转瞬即逝的花朵,根茎却仍然保留”(《回忆、梦、反思》,第18页)。伟大的秘密就是要在我们的生命中体现某种本质的事物。因此,如果不被年老所击败,我们就能够有尊严和有意义地继续前行,而当最后的时刻到来之时,我们已经作好“与生命共同赴死”的准备。因为老年的目标并不是衰老,而是智慧。

走向老年和成长-简析荣格

第二次“创造性疾脖预示着荣格晚年成熟的多产生命力的到来。1944年初他68岁之时,他患上了心血管和肺栓塞,差一点病亡。当他躺在医院之际,他产生了一种濒死的体验,从1000英里之外的太空中看着地球。他感到自己正在与世界相分离,当医生把他的生命挽救回来时,他有一种愤恨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是完全康复了,并投身于写作之中,在以后的17年里,写作优先于他所有其他的活动。这场疾病似乎又使他在从第1号人格向第2号人格的转变中前进了一个阶段。这在他的两个梦中得到了证实。在第一个梦中,他看见一位呈莲花坐姿的瑜伽修行者正深陷于冥想之中。荣格意识到,这个瑜伽修行者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这把他惊醒了。他想到:“啊哈,这么说他就是那个对我进行冥想的人了。他做了一个梦,而我就是那个梦。”第二个梦发生在更久之后,在这个梦中,他体验到自己是一个未知的飞行物的投射,这个飞行物的形状像是一台老式的幻灯机。他由此的理解是,这些梦表明了潜意识是来自经验的人格的创造者,而自性以人的形象出现,为的是进入三维现实。

在82岁的时候他写道:

最终,我的生命中唯一值得讲述的是当不朽的世界迸发出来、进入这个昙花一现的世界的那些事件……与这些内部发生的事件相比,所有其他关于旅行、人和周围事物的记忆都黯然失色……但是,我和“另一个”现实的相遇,我和潜意识的较量,却永久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在那个领域总有充裕的财富,相比之下,所有其他的事物都无关紧要。(《回忆、梦、反思》,第18页)

直到生命的最后时期荣格还在专心思考的重要主题是对立物之谜,它们的分离、它们的统一和它们的超越,以及人类意识的宇宙意义。他在3本晦涩难懂和富有挑战性的记录了这些思考,这3是:《爱翁》(1951)、《对约伯的回答》(1952)和《精秘的整合》(1955——1956)。这些最容易理解的《对约伯的回答》使他和神学家产生了冲突,因为在这本他指责上帝令人类为世界上所有的邪恶背上责任,但却使自己免受一切谴责。荣格论证说,上帝的这种缺乏自我意识只有通过人类的意识才能得到更正,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上帝发现自己必须化身为人的缘故。“那就是神圣的贡献的意义,或者说是人能够为上帝作出的贡献的意义,光明可以自黑暗中产生,造物主可以意识到他的造物,人能够意识到他自己”(《回忆、梦、反思》,第312页)。

这一洞见的萌芽产生于他1925年访问东非的埃塞平原之时。他和旅行的同伴一起站在一个小山上,向下眺望热带的大草原向远方的地平线伸展,种群数目庞大的瞪羚、羚羊、牛羚(俗称角马)、斑马和疣猪像缓缓流淌的河流一样边吃草边向前移动。

除了猛禽忧郁的鸣叫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声音。这是永恒之初的寂静,是世界一直以来处在非存在状态的样子;因为直到那一刻之前还没有人到来,知道它就是这个世界。我从我的同伴身边走开去,直到我看不见他们,独自一人品尝完全孤独的感受。现在就只有我了,第一个认识到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他并不知道,在这一刻他第一次真正创造了它。

意识的宇宙意义在我看来变得绝对清晰了。炼金术士们说:“大自然留下的不完善的事物,艺术使之完善。”人,即我,在一种不可见的创造行动中,通过赋予它客观的存在,把完善的标志印在了这个世界上……现在我知道它是什么了,而且甚至知道得更多:人是完成创造所必不可少的部分;实际上,他自己就是世界的第二个造物主,他独自赋予这个世界以客观的存在——如果没有它,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静静地吃东西,生育,死亡,点头,就这样经过千百万年的岁月,世界就会在非存在的最深沉的夜晚中持续不停地走向其未知的终点。人类的意识创造了客观的存在和意义,人在存在的伟大过程中发现了其必需的位置。(《回忆、梦、反思》,第240—241页)

由此荣格的心理学也成为了一种宇宙论,因为他把个人朝向更完满意识发展的旅程视作发生在永恒的背景之中。作为自然的一个客观部分而独特存在的精神,同样服从于支配宇宙的那些法则,而且其本身就是这些法则的最高实现:通过意识的奇迹,人类的精神提供了一面镜子,自然在这面镜子中看见了她自己的映像。

在老年时期他产生过很多濒临死亡的预感,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潜意识对这件事并不感到大惊小怪。确实,在他看来,死亡本身似乎就是一个目标,是一件应该欢迎的事情。因此,在一个梦中,他看见了沐浴在光芒之中的“另一个波林根”,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它是完满的,并作好了接收他的准备。回首他的生活,他反思道:“对我来说,一定是对理解的强烈欲求导致了我的诞生。因为这是我的本性中最强烈的成分”(《回忆、梦、反思》,第297页)。这种理解和认识的需要使他的思想一直保持着创造性,直到他86岁时在一周内接连两次心脏病发作,并于1961年6月6日在库斯纳赫特平静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