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维克、DNA与今天的维京人
在21世纪,在欧洲、斯堪的纳维亚和北美洲,维京人受到大众的广泛关注:含有维京元素的书籍畅销、电视节目受欢迎,人们利用维京元素为商品作广告、吸引人们参观博物馆。当人们决定在约克建造一座新型博物馆时,其所选主题既不是罗马人,也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而是维京人。该博物馆于1984年开放,来约维克维京中心的游客在第一年就超过了80万,名列三大旅游景点之首。随后,约维克又斥资400万英镑对其加以整修,2001年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宣布其重新开放,不久就迎来了第1,200万名游客。如今,游客们受邀回到过去,乘坐时光车,穿越10世纪的约维克,感受真实的维京时代。这里配备的背景声音系统、定向气雾喷雾器以及机器鸡,都可以为21世纪的游客提供真实的维京生活体验。
对于想寻求更为刺激的维京生活方式的人来说,昔日再现演剧团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它们在今天的欧洲、斯堪的纳维亚以及北美洲迅速发展。这些演剧团可以满足不同人的需求,有些人特别注重形象细节,容不得服饰有任何年代错误;有些人只想找个合法的理由酣畅淋漓地打一架;有些人则是两种需求兼而有之。甚至在澳大利亚的昆士兰,“死亡拓荒者”的后裔也组建了一支维京演剧团。虽然部分演剧团最初都集中表现维京武士和强盗的形象,但随着时代的前进他们也在作出调整,现在他们也表现由商人、工匠和妇女儿童组成的维京群体。在不列颠,1971年成立的挪威电影和历史剧协会——“维京人”——是成立时间最长的再现黑暗时代的演剧团。他们定期出现在英格兰的文化遗址上,在电影和电视纪录片中临时出演战斗人员。协会成员被严格划分为不同的等级,如奴隶、半自由民、自由民和贵族。协会有成员600余人,其网址为www.vikingsonline.org.uk!
人们对维京人的兴趣还体现在金属测定上,这成了人们打发闲暇时光的另一种方式。在英格兰东部与斯堪的纳维亚部分地区,金属测定成为流行的喜好,并开始提供证据,证明当地曾为人口稠密的维京定居点。官方规划对各种考古遗物记录建档,并开始在公共领域(www.finds.org.uk)发布有关信息。无疑一些金属探测员是因为政府的财政资助而投入这项工作,有悖于考古工作者的精神;但也有许多人是因为对历史真正感兴趣而投入到这项工作中来的。
还有些人相信,他们就是维京人,或者是维京人后裔。人们以为,确定维京基因是可行的。DNA研究误导了他们,提升了他们的期望。我不时收到信件和电子邮件,寄信者以为通过自己的头发颜色、家族姓氏或性格气质,就能证明他们是维京移居者的直系后裔。事实上,尽管我们可以通过DNA得出较有说服力的有关群体倾向性的结论,但我们很难得出任何关于个体的结论。从头发颜色或颅骨形状辨认维京人的方法更不可靠,因为人的体格特征只不过是基因的近似值,尽管血型可以提供与DNA检测较为接近的结果,环境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2001年,英国广播公司进行了一项基因调查,从许多地方采集人类DNA样本。他们主要选取小城镇,被测试者需要将其男性谱系向前追溯两代人,而且这两代人仍与其生活在同一乡村。其目的是为了减少后来人口流动的影响,并且假定从1066年诺曼入侵到20世纪之间人口流动的范围并不大。该调查研究关注的是只有男性才携带的Y染色体。在现代挪威采集的样本代表挪威的维京人,从丹麦采集的样本则代表丹麦的维京人。检测结果令人失望,但也不足为怪。在历史的长河中,英格兰东部屡屡遭受来自大陆毗邻地区的侵略。仅仅一部分的移民有史可稽,而大多数史前时期的移民并无文献记载。在英格兰,调查组在辨别撒克逊人与丹麦入侵者的DNA时遇到困难。苏格兰沿海岛屿提供了斯堪的纳维亚人生活最确凿的证据。在北部诸岛和西部诸岛,以及苏格兰内地遥远北部地区,发现了挪威人的基因特征。在设得兰和奥克尼,60%的男性拥有挪威人的DNA。不过,要在现代居民中建立DNA的传播年谱是极其困难的。其他研究成果还发现,中央湖区与德比郡东北部的现代人的DNA与周边地区不同,在一定程度上与丹麦人的DNA更接近。
人们也试图研究出土遗骸的DNA,不过这类DNA受污染的几率很高。的确,最近一项检测的结果似乎表明,出自雷普顿的维京武士来自于非洲!虽然检测技术不断改良,但目前它们或许仍不可靠。牙齿的氧和锶同位素分析似乎更有前景。简单地说,我们饮用的水决定了我们是谁,孩提时代饮用水的化学成分会保留在牙齿里。(包括挪威在内的)部分地区地质环境独特,由此可以测定出当地饮用水的特征,并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曾生长在此地的人确认出来,如那位来自阿迪克勒斯特里特的挪威妇女(参见)。
然而,我们在谈及“维京血统”或“维京基因”时,要避免将种族与民族文化特色混为一谈。基因并不决定我们所操的语言和所穿戴的衣饰,而文化因素同DNA一样,是决定我们是谁的重要因素。我们也深刻意识到,基于生物种族而形成的观念是很危险的。现代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已采用“民族”一词来表达文化上而非种族上的认同。
雅克塔·霍克斯(Jacquetta Hawkes)有一句名言:“每个时代都会拥有其巨石阵”。其意思是,根据不同时代的需要,巨石阵成为德鲁伊特神殿、飞碟着陆点,或者天文日历。这种说法也适用于维京人的故事。根据我们的期望,维京人由高尚的野蛮人、劫掠者和盗匪,变为强奸犯、和平交易者、企业家、探险家、早期民主人士,或者宜家的销售员工。这本小书试图结合新近的考古研究成果,来追寻这支在9—11世纪居住在斯堪的纳维亚的民族的重要信息及其扩张的轨迹,这些扩张活动将他们与中世纪早期的社会体系连接起来。笔者考察了维京这个术语在他们身上的演化过程,以及自冰岛萨迦到21世纪独具吸引力的文化遗产,他们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被重塑。
我们会在不同场合遇到斯堪的纳维亚殖民者,他们所表现的维京人的特性会迥然不同,因而在任何地方都需要加以修饰和限定。一名10世纪早期诺森伯里亚的斯堪的纳维亚移民,可能仍然保留着挪威人的口音,但已经引入了不少英语。当他步入日益兴隆的约维克的城区市场时,他将看到新的酒窖和木屋店铺,与昔日的盎格鲁-撒克逊房屋或丹麦房屋有所不同。他可以在约维克为他的英格兰新娘购买新胸针,这种饰品融合了两种时尚元素,既不同于其母亲佩戴的式样,也不同于家乡妇女所佩戴的式样。当他去世时,如果家境殷实,他可以指望在其墓前竖立一座石碑,既不同于其父之墓,也不同于英格兰人之墓。如果说维京人的研究对我们而言有什么现代意义的话,那就是民族文化特色这一概念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更加深入的研究将有助于阐明新特色形成的情境及表现方式;不仅对维京人的研究如此,对所有社会的研究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