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肖像绘制艺术
比如,提香在16世纪30年代后期所画的乌尔比诺公爵弗朗切斯科·马里亚·德拉·罗韦雷(Francesco Maria della Rovere)的肖像中,把他表现为一个正当盛年的男人,有着稍微后退的发际线和一些眉心皱纹(图18)。但是,公爵那明亮的面孔上稳定而坚毅的目光,在暗色调背景的衬托下,显示出他的勇气和果敢,而他的皱纹则肯定了他必定是睿智和富有经验的。当然,这些特质无疑也是一个著名的雇佣兵队长(condottiere),或职业军队的将军,同时也是有爵位的贵族在订制此画时想要达到的效果。实际上,作家彼特罗·阿莱蒂诺认为这幅肖像画作为一个整体以及它其中所描绘的各种物件,是对公爵整个生涯的一种视觉概括,比如,他所穿的从德国进口的豪华盔甲以及放在他身后的红色天鹅绒所覆盖的架子上的羽饰头盔,又或者是放在同一个壁架上和他右手里的各种指挥棒,它们分别代表了他所掌握的威尼斯、佛罗伦萨和教皇军队的指挥权。
有趣的是,公爵的妻子埃莱奥诺拉·贡萨加(Eleonora Gonzaga),伊莎贝拉·德·伊斯特的女儿,也由提香绘制了一幅肖像,打算悬挂在她丈夫肖像的旁边。但是,与文艺复兴时期傲慢站立的勇士王子的这种理想男人特质相反,她的肖像是一个放松的坐像,穿着考究的、带有褶皱裙边的天鹅绒锦缎衣服,佩戴着精心挑选的珠宝;她的头发盘起,戴一顶绣花的帽子,所有的一切都得体地表现了一个富有的、有鉴赏力的,但又端庄娴静的贵族妻子。为了使这个观点更为明确,围绕在公爵身边的物件都力图说明他是一位理想的军人,而公爵夫人身边最突出的是一只小狗,这也是婚姻忠诚的传统象征。
几乎恰恰是在一个世纪以前,阿尔贝蒂写道,艺术应该尽量通过“身体的活动”来表现“心灵的活动”;换句话说,通过描绘外在的迹象来表现内在的个性。但是,从像乌尔比诺公爵和公爵夫人的肖像这样的绘画中根本不可能看出他们的“真实”外貌,更不用说他们的“真实”个性了。相反,从他们小心摆出的姿势和表现出的特质上,我们只能确定他们希望或者期待如何被他们的同时代人所看待,并且至关重要的是,如何被他们的子孙看待,因为肖像几乎总是具有纪念和世袭的功能。
虽然像提香和列奥纳多·达·芬奇这样的著名意大利艺术家在他们的一生中都在创作肖像画——包括后者标志性的作品《蒙娜丽莎》——但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理论家看来,肖像画这个类型本身是一种次要的艺术形式,其地位要低于主要的宗教画或历史叙事画。比如,米开朗琪罗只画过一幅严格意义上的肖像,他对这个画种很不屑,认为它只需要机械复制自然的能力,而不需要艺术的创新和独创性。的确,当一个同时代人抱怨他雕刻的美第奇公爵像看起来根本不像他本人时,米开朗琪罗的著名反驳是,一千年后没有人会知道或在乎这个人的相貌,但所有人仍会惊叹于用高超技艺雕刻了这个肖像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