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苏拉的传奇：一个威尼斯的故事
在不列颠有一个基督教国王……［他有个］女儿名叫乌尔苏拉。这个女儿因其诚实、智慧和美貌而享有盛誉……英格兰国王（他仍然崇拜异教偶像）……说他很希望他的儿子能与这个贞洁的女子喜结良缘。而那位年轻人也很想娶她。于是，他们派出一个正式的使团去见乌尔苏拉的父亲，并且为娶她许下了郑重的承诺，说了许多恭维话……而她得到神示，同意……与他结婚……条件是……这个年轻人必须接受洗礼［并且允许她在11,000个贞女的陪伴下去朝圣。王子］……同意满足乌尔苏拉的所有要求……［于是］他们向罗马进发。
这是由13世纪的热那亚大主教雅各布·达·沃拉吉纳（Jacopo da Voragine）汇编的圣徒故事选集《黄金传说》中圣乌尔苏拉的故事的开头。此书在整个欧洲都非常流行，可能就像《圣经》本身那样家喻户晓。到1500年时，已经有将近75个拉丁文版印刷出版，更不用说其他的英文、意大利文、法文、德文和波西米亚文版本了。因此，被称为圣乌尔苏拉会（Scuola di Sant'Orsola）的这个威尼斯公会决定为他们的会所订制一幅新的绘画取代一些老旧的壁画时，很容易详细地了解到他们的保护圣徒乌尔苏拉的生平传奇。
1488年，这个包括男女、贵族和富人的公会雇用了一位年轻的、颇有发展前途的艺术家，也就是我们在前面的章节里已经提到过的维托雷·卡尔帕乔。乌尔苏拉会请他画一组约6米长、3米高的圣乌尔苏拉的故事。这些大约在1490到1500年间完成的作品悬挂在用作公会的会议厅及公共礼拜堂的建筑内。它们以逐渐展开的叙事方式描绘了圣乌尔苏拉的生平，开头便是英格兰国王派出使者来为他的儿子向美丽的基督信徒公主求婚的场景（图8）。
在这幅画面中，我们看到在远处，使者的船只停泊在大广场的另一边。在画面的前景中央，使者们按照礼仪列着队从左到右在画面上展开。画中人物如同处于一幅从电影中截取的静止画面中：首先，在左边第二个柱子旁边，我们看见有两个人站着；紧接着旁边另外两人正要跪拜；而同时，还有两个人正弯腰跪在戴着王冠的国王面前。画作在时间和空间上给人一种几乎像电影一样展开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画面的右边继续体现出来。在右边，美丽的年轻圣徒站在一个更为私秘的空间里，那里有带华盖的床，她在与她的世俗父亲讨论婚事，后者曲臂用手托着头。正是在这里，在故事中的这个时刻，乌尔苏拉作出了重要的、而且是“神意的”决定——要求她的求婚者皈依基督教，并允许她带着11,000名贞女扈从到罗马朝圣。在其后的叙事画面中，我们看到使节离开，然后是公主向她的未婚夫告别，去罗马朝见教皇，接着，在返回英格兰的旅途中，与她的女伴们一起悲剧性地被匈奴部落的异教徒所谋杀（也就成为了殉教者）。
除了这个故事的戏剧性之外，卡尔帕乔的组画往往还强调故事中的仪式：人物的列队行进，或者被国王、教皇或王子正式接见。这种对仪式行为的强调可能是反映了公会成员自己定期参加的仪式或典礼。比如，每月一次，圣乌尔苏拉会的全体成员都要聚集在会议厅进行一次弥撒活动，在这个仪式中，每个成员要手握蜡烛列队绕大厅环行。实际上，这种每月的列队行进无疑是与礼拜堂－会所墙上画幅中的队列相互呼应的。在其中许多油画中，艺术家采用了各种其他的视觉策略来进一步打破真实世界的观者和乌尔苏拉的虚幻世界之间的界限。比如，在表现使者到达的画面中，前景的栏杆处留出了一个空当，似乎是允许我们加入英格兰代表团的行列，同时在画面右边的台阶上，仅有一个老女仆守护，似乎在邀请我们进入乌尔苏拉和她父亲进行私人谈话的卧室。同样，在将使团与大型广场分开的栏杆外面，我们看到一排本地人靠在栅栏上饶有兴趣地观看活动的进行——就像被画中栏杆隔开的我们也在围观一样。换句话说，画中的观者在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对站在画前的观者的镜面反映。
在10月21日圣乌尔苏拉节的前后，这个公会的成员自己会公开露面，列队行进或用其他庆典方式来纪念他们的保护圣徒。这样的仪式不仅会在他们自己的会所进行，也要在会所前的公共广场上举行。在那里，威尼斯市民可以直接看到他们的仪式和庆典。卡尔帕乔的油画所讲述的故事多少与订制了这些画的人们有着直接关系，这种视觉叙事结构里的故事在许多方面反映了公会自身举行的诸多仪式。同时，这些仪式以及圣乌尔苏拉会订制的油画跨越了神圣－世俗间的界限，就像公会本身的作用一样。这个公会既是一个宗教组织，也是一个社会组织。反映在画中，圣乌尔苏拉的故事不仅强调了宗教主题，如鼓励即便是殉教也要坚持对上帝的信仰，同时也反映了威尼斯各种典礼上的社会礼仪，此外通过描绘船只在遥远陆地间的来往，反映了作为威尼斯经济和政治生活基础的国际贸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