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时代的热门书
英国人一边疯狂阅读美国畅销小说,一边也没冷落英国本土的热门小说,但这些作品在美国市场上并不看好。H. G. 韦尔斯的小说在美国从未有过大量读者;萨默塞特·毛姆早年(也是最好)的通俗小说也鲜有问津者。他的半自传体小说《人生的枷锁》(1915)在英国销售大好,而在美国,1934年的那部电影(巧合的是,这也是使贝蒂·戴维斯在其电影生涯中崭露头角的一部电影)上映之前,此书在排行榜上几乎是影踪全无。
柯南·道尔以福尔摩斯、杰拉德准将和查林杰教授(如1912年出版的《失落的世界》)等人物为主人公的系列小说在美国大众市场上当然也深受青睐。道尔塑造的这些人物在民间家喻户晓,但他一直未能取得杰弗里·法诺尔、W. J. 洛克和汉弗莱·沃德夫人1914年前在美国市场上那样的成功。
盖伊·索恩的《黑夜来临时》是1903年在英国获得巨大成功的畅销小说。小说中一个精通圣经考古学的教授被派往圣地破译一个文件,该文件“证明”耶稣复活从未发生。当时,社会(爱德华时代的人们认识的社会)已开始解体。(当代读者会因丹·布朗于整整100年后出版的《达·芬奇密码》(2003)而观察到两个时代存在诸多相似之处。对于广大读者而言,在新千年来临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怪异之事相随而来)。
对于索恩的这部小说,当时的伦敦主教还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自以为是地发表了一通高论。几十年后,指挥阿拉曼战役的蒙哥马利将军称赞这部小说改变了他的一生。(格雷厄姆·格林对玛乔丽·鲍恩发表于1908年的浪漫小说《米兰的毒蛇》表达过类似看法。和蒙哥马利的情况类似,这部小说对格林成年后宗教信仰的形成产生过间接但深刻的影响。)
M. P. 希尔的畅销小说《海王》(1901)同样有点儿古怪另类。那时正值大批犹太难民“涌入”英国,大有占据该国之势,小说在一种恐慌排外的癫狂气氛中下写就。小说主人公自封为“海上的理查国王”,在故事末尾,他组建了一个名为“海上堡垒”的庞大舰队,来保卫他可爱的绿色家园。主人公和那位“狮心”同名人一样,在他的旗舰“布达”号上颁布反犹法令。英国人可以安稳地睡觉了。
种族歧视可以大大推动小说的销售,爱情和异域风情同样如此。爱德华时代销量最大的“大销小说”(那时的名称)是《蓝色珊瑚礁》(1908),该书的作者有个沃德豪斯式的名字,叫做H. 德·维尔·斯塔克普尔。在这部鲁滨逊漂流记式的小说里,两个8岁大的孩子迪基和埃米琳因沉船事故而漂流到一个荒岛上。在岛上度过的那些(快乐的)岁月里,他们掌握了生存的技能,发现了(还未到承诺年龄的)“长久亲吻”的乐趣,还品尝了为人父母的甜蜜,而个中缘由他们却从未弄清。
斯塔克普尔的南海田园诗式小说代表了爱德华时代逃避主义的最高境界(ne plus ultra),也是一部体现通俗小说之间彼此吸收借鉴的典型作品。这部小说情节的基本设定可以通过巴兰坦的《珊瑚岛》回溯到克鲁索孤身一人流落到原始荒岛的故事。说得近一点儿,这部小说还吸收了E. 内斯比特的《铁路边的孩子》(1906)中的成分——这个故事中有3个孩子被大人丢下,独自呆在“三烟囱小屋”里。詹姆斯·希尔顿在《失去的地平线》线中描绘的香格里拉是喜马拉雅地区的“蓝色珊瑚礁”。《蓝色珊瑚礁》的情节元素在《蝇王》里再次浮现,不过意思正好相反。这些元素甚至在2004年的电视剧集《迷失》中仍然依稀可见。
在罗伯特·希琴斯的小说《安拉的花园》(1905)中,读者只需花上6先令就能逃离现实,到火热的东方沙漠游历一番。希琴斯的这部撒哈拉传奇弥漫着一股在许多爱德华时代的畅销小说中都能嗅到的宗教味道(该书的标题暗指一个阿拉伯谚语——当然也许不比腊肠和土豆泥更有阿拉伯味——“沙漠是真主安拉的花园”)。
“流浪小说”提供的逃避却不那么遥远;从一家家排屋的前窗就能看到街道上的路人。“快乐浪子”这一情节模式由W. J. 洛克始创于《招人喜爱的浪子》(1906)。洛克书名中的浪子(比“流浪汉”一词顺耳得多)伯齐利厄斯·尼比巴德·帕拉戈是个“四处游荡的哲人”和一个贪杯嗜饮的加斯科涅人。他喜好(无休无止地)大谈生活哲理,宣扬浪迹江湖之光荣与自由。(E. M. 福斯特在其1910年出版的《霍华德庄园》里,在描写伦纳德·巴斯特月下散步时还不忘对这部小说冷言相讥。)
洛克在美国和在英国一样受欢迎,他的小说战前经常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他也因此收入丰厚,每年估计能赚15,000英镑。这可是在劳合·乔治推行首个养老金制度的年代,那时,70岁以上的老人每周能领到5先令。韦尔斯后来在《波利先生传》(1910)等小说里对“快乐浪子”这个主题又进行了开掘,而杰弗里·法诺尔的《宽阔的公路》(同样出版于1910年)靠这一主题更是赚得盆满钵丰。法诺尔的小说以19世纪早期为时代背景,他的作品使后世所称的“摄政时期传奇”家喻户晓。其后,这一类型的小说又因乔吉特·海尔而享誉文坛,由于芭芭拉·卡特兰而流于粗鄙浅陋,到现在又被米尔斯–布恩出版社推向大众市常
同洛克一样,法诺尔在美国也大红大紫。他的《宽阔的公路》是1911年美国最为畅销的小说。但在20世纪最初的10年间,大西洋两岸最畅销的小说是弗洛伦丝·巴克莱的《玫瑰园》(1909)。巴克莱的丈夫是一名神职人员,她曾经热心于伦敦东区的慈善事业。19世纪90年代,巴克莱因病魔缠身而开始写作小说。《玫瑰园》的灵感来自一首流行歌曲。加莱斯是否真的爱她?简·钱皮恩百思不解。她在加莱斯双目失明后主动来照顾他,而他并不知道谁在照顾自己,在这期间,她找到了答案。《玫瑰园》第一年在英国卖出15万册,1910年夺得美国畅销小说排行榜冠军。这部小说在美国所赚利润极其丰厚,该书的出版商帕特南公司干脆把他们的大楼重新命名为玫瑰园,而虔诚的巴克莱则把她的巨额收入悉数捐给慈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