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福兄弟-神话密钥

时间:2023-12-02 14:19:03

法兰克福兄弟

在哲学中全面运用列维-布留尔和卡西尔理论的是1946年出版的一,《古人的智识冒险:论古代近东地区的思辨思维》,作者是一批研究近东的专家。1949年该书以平装本的形式再版时,主标题与副标题合并成了一个双重副标题,同时采用了一个语义显豁的新主标题:《哲学之前》。提出这一理论的是亨利·法兰克福和H. A. 法兰克福(Henri and H. A. Frankfort);依照他们的观点,古代近东各民族处在一个原始的文化阶段,这一阶段可以恰当地称作“前哲学”阶段。古人处于原始阶段的说法可以追溯到泰勒和弗雷泽。法兰克福兄弟认为,现代人的思维是“哲学的”,即抽象的、批判的、不动感情的。哲学仅是采用哲学思维的其中一个领域,真正采用哲学思维的范例是科学。泰勒、列维-布留尔和其他学者也同样如此广义地使用“哲学”一词,几乎把它当作“智识”的同义语;他们也同样认为科学是哲学最纯粹的表现形式。法兰克福兄弟坚称,古代人与现代人截然相反,他们的思维是“神话创作的”,即具体的、不加批判的、诉诸感情的。神话并非是神话创作思维的唯一表现形式,但也许是最丰富的一种。

法兰克福兄弟-神话密钥

事实上,哲学与神话创作的思维方式之间的差别不仅在于关于世界的概念,还在于它们对世界的感知。这一点列维-布留尔也持同样立常在感知世界的方式上,二者“最根本的区别”是,对现代人来说,外在世界是“它”,而在原始人看来,外在世界却是“你”——这两个术语出自犹太哲学家马钉布贝尔(Martin Buber)。我-它关系是疏离的、理智的,而我-你关系则是相互影响的、情感的——撇开法兰克福兄弟这语义混乱的原主标题不谈。我-你关系的范式是爱。

说原始人感知的世界是“你”而不是“它”,就是说他们把世界看作人而非物。久旱逢甘露并非大气的变化所致,而是因为如神话所述,雨神战胜了他的敌人。将世界理解为“你”就擦抹掉种种日常的、我-它的特征。原始人无法区分哪些仅仅是主观的,哪些是客观的:他们看到了日出日落,却看不到地球围绕太阳运转;他们看到了颜色,却看不到波长。他们无法区分表象与真实:对他们来说,一根棍子在水中就是变弯了,而不只是看上去如此;梦是真实的,因为感觉上它是真实的。他们无法区分符号与被符号化的对象:名称与名称的使用者是同一的;搬演神话就意味着它的再次发生——在第四章讨论弗雷泽的理论时,我们将会更清晰地了解到这一点。

法兰克福兄弟提出,古代埃及人与美索不达米亚人完全生活在一个神话创作的世界中。从神话创作思维向哲学思维的转化始于古以色列人;古以色列人将诸神融混为一神,并将其置于自然之外。这样,古以色列人就为希腊人开创了道路,后者将这个人格化的神变形为潜藏于自然或表象之下的一个或众多非人格化的力量。当前苏格拉底时代的想象向经验科学发生转变时,对自然最终的“祛神话化”便实现了。

法兰克福兄弟的论点存在不少问题。第一,他们的神话创作论有时看起来与泰勒的万物有灵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后者认为原始人与现代人拥有同样的心智。第二,布贝尔的我-你关系并不包含将作为人的体验,而只包含将作为人的体验。第三,任何现象都既可被体验为“它”,又可被体验为“你”:譬如,一只宠物和一个病人。第四,没有一种文化可以将自然绝对地看作是“你”,但同时又能与之疏离到可以进行栽种庄稼之类的活动。第五,将古代近东文化看作完全是神话创作的,把古以色列文化看作主要是非神话创作的,而把希腊文化看作是完全科学的,这样的划分实在过于简单化;对于这一点,F. M. 康福德在他对希腊科学的论述中说得很明白。

尽管如此,法兰克福兄弟试图将列维-布留尔的抽象理论应用到具体实例中,这是值得称道的。他们支持列维-布留尔和卡西尔的观点,本质上主张神话固然是故事,但却是独特的心智之产物。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们对列维-布留尔最激烈的批评与卡西尔对后者的批评如出一辙,而且同样是找错了目标:正是列维-布留尔本人强调原始思维是独特的,但并非是不合逻辑的。若将法兰克福兄弟的理论运用于阿多尼斯神话,会得到和布留尔的理论一样的结果:这一运用的焦点将是阿多尼斯对世界的情感认同,以及因此造成的对世界的认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