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音乐概览》及当今音乐人类学与世界音乐的相遇
世界音乐随着21世纪而成熟,可是人们似乎一直对此抱怀疑态度,而《世界音乐概览》(以下简称《概览》)从一开始就驳斥这样的怀疑。《概览》毫不含糊地宣扬自己的全面性:世界音乐有无数,并且没有边界,“正合时宜,新版……正逢新千年的开始,因为它介绍的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以及最新的音乐”。即使《概览》所言听上去有些宣传的意味,但它所记述的同世界音乐的后现代相遇如此广泛,因而很少有音乐人类学研究者,从业余的到学院的,从爱好者到积极分子,会不合理性地拒绝这套书。一方面,《概览》是广告,宣传进行世界巡演的音乐家及其唱片公司,更不必说对旅游业的宣传了,而旅游业也是《概览》的资助方,因为《概览》是以介绍活跃的世界旅游业为其品牌特色的;另一方面,《概览》声称其主题是音乐现象的多样性,它也是对音乐现象多样性的真正指南。最后,《概览》更加关注如何促进与世界音乐的相遇,远远胜过关注世界音乐本身。通过各页内容及其所介绍的大量CD唱片和网址,《概览》里“新千年”的音乐人类学家进入了虚拟相遇的世界。
在涉及本学科及其学者的最后这一节里,讨论音乐人类学研究世界音乐的状况,可能很容易突出悲观和听天由命的调子。我用“虚拟相遇”这样的措辞,也许会引发技术失控的联想,也许会让人们觉得音乐沦为了仅仅是中介的地步。查阅《概览》的人都会很快找到理由,让人们注意的一些缺陷。即使在学院的音乐人类学圈子里,我们也往往不喜欢《概览》将世界音乐及其话语处理成蹩脚的广告式简介的做法,但我们几乎没人否认,这些简介常常便于查阅。我们都承认,我们最受尊重的几个同行正在为《概览》贡献自己的专业知识,即使我们对那些经常大量充斥版面的粗糙报刊文章不忍卒读。《概览》也许在学术上并不完美,但它仍旧象征了音乐人类学当今与世界音乐相遇的方式。
打开《概览》翻阅到任何一页,都可能见证当今音乐人类学与世界音乐相遇的状况。《概览》的两卷本首先是有关录音制品以及因其传播和消费而获成功的音乐家的指南。当今音乐人类学家无需考虑录音制品是否将音乐剥离其语境的问题,因为所有的录音制品都是如此。然而,这些录音制品确实建立了新的语境,而这些新语境正在日益吸引音乐人类学家审视的目光。随着民族主义在世界许多地方的蔓延,录音制品成为支持它,也是抵制它的一个重要语境。从全球范围来看,录音制品及其交流也许是与流散地相遇之中最重要的话语。
《概览》——也许是无意识之中——也成为对音乐人类学最新方向的一个导引。最明显的是,它主要是对流行音乐的导引,毫无疑问,在20世纪90年代,音乐人类学中没有一个领域发展得如同流行音乐研究那样迅速,那样具有影响力,我甚至会将流行音乐研究称为一个分支学科,因其有明晰的理论和方法。接受并分析诸如混杂、融合及越界这类话语,换言之,接受并分析当今无法避免的全球化的状况,很大程度上是从《概览》对流行音乐给予的特殊关注发展而来的。没有人会把《概览》误认为是纯粹主义者的圣经,但这套书也传递了一个信息,涉及到当今生成世界音乐的那一类相遇,那也许对坚持古老教义的纯粹主义者是一个痛苦的信息。最后,无疑的是,相遇的各个地方本身极其不同。世界音乐在移民和流亡社群得以强化;它还有助于在整个政治权力领域进行意识形态操控;它借助民间音乐复兴,不亚于借助先锋派;它也成为节日文化的内容与旅游项目。世界音乐证明了全球文化无处不在,因此与世界音乐相遇,在今日已经同我们的日常世界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