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德贝利(Leadbelly)和一个民间音乐家的造就
这确实是一种儿童音乐;这是一个民族的音乐;这是民间音乐。
摩西·阿施描述20世纪40年代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一场利德贝利的音乐会
(阿施和洛马克斯[Lomax],1962:6)
20世纪上半叶,对于提高美国民歌的形象,谁的贡献都比不过民间音乐家赫蒂·莱德贝特(Huddie Ledbetter,1885—1949),一般称其为利德贝利。利德贝利是民间音乐形象的符号,这里的民间音乐既指现代化之前,19世纪美国南方非裔美国人文化中的民间音乐,也指后来被收集者、学者和唱片公司所发现的民间音乐。利德贝利出生于路易斯安那的乡村,早年便掌握了音乐技能,学会了12弦吉他,他为500首曲目编了号,用吉他伴唱。他年轻时漫无目的地游走于路易斯安那和得克萨斯的各种职业之间,既在棉花地里工作过,也在兴隆的油田干过活,我们也可以相信那些编造的故事,里边老是说他在不合时宜的过去和不堪忍受的当下之间挣扎。他还在各种监狱里服过刑,不只是因为行为不端,还因为好几桩重罪,其中有谋杀(1918—1925服刑)和谋杀未遂(1930—1934服刑)。他因第二次重罪在路易斯安那州立监狱服刑时,约翰·洛马克斯(John Lomax,1867—1948)“发现”了他,洛马克斯认为他已经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布鲁斯歌手,无需雕琢便可向国会图书馆展示了。
无疑,在非裔美国人的民间音乐转变成世界音乐的过程中,利德贝利起到了关键作用,这种作用不仅反映在20世纪中叶他作为公众人物的15年职业生涯里,也反映于民间音乐在以后几代人的全球范围的复兴里。如他的两个名字所象征的,利德贝利转换于几种身份认同之间。作为“利德贝利”,他能演唱、演奏布鲁斯,以及各种体裁的南方民歌和民间舞曲。作为利德贝利,他吸引了学者,不仅是洛马克斯们(下文讨论)和西格们(见第一章),还有如哥伦比亚大学的乔治·赫尔佐克(George Herzog)这样的音乐人类学家;他还引起唱片制作商的注意,较为著名的是民风唱片和民风音乐出版公司的摩西·阿施。较之“利德贝利”,“赫蒂·莱德贝特”这个名字更古老也更现代,明显同口传的南方农村歌曲有根基很深的联系,也是他作为歌手–词曲作者身份的正式署名,他创作了大量的歌曲(如:《摇滚岛之线》[Rock Island Line],《特殊午夜》[Midnight Special],《朝阳之屋》[House of the Rising Sun],《晚安,艾琳》[Goodnight, Irene]),这些歌曲在当时成为流行曲,在以后几十年成为复兴的圣歌。在利德贝利的传记里,根本无法区分神话和历史。
然而,我们为什么要区分神话和历史?不言而喻,利德贝利表演的“民间音乐”既是神话,也是作为神话而创建的。作为完美的表演者,他欣然接受人们要求他扮演的各种角色,他意识到,民间音乐能够穿越神话与历史的模糊边界。他还意识到,他那不合时宜的布鲁斯风格也许最吸引北方的白人自由派,但是若更兼收并蓄地融合黑人歌曲风格,也许会为他在纽约的爵士夜总会赢得观众。他能以他的音乐唤起,甚至体现整套的文化空间,有些代表他自己人生中见证的事件,如移民大潮、大萧条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他可以与那些承认他能够创造神话和记录历史的人对话,并能够通过他们与外界对话,因此,对洛马克斯们、西格们和民间音乐复兴,他允许他们想象神话,在他们的想象里,他成为神话的符号。在利德贝利一生中,神话和历史无论如何混合,民间音乐都因为他那样的一生在这两方面皆赢得了更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