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及世界音乐的发明
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发明了世界音乐,可那只是一次简单的命名行为而已。正是他杜撰了民歌(Volkslied)这个词,不仅用来指他在当地听到的音乐,也用来指他在整个启蒙时代的欧洲世界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曲目。赫尔德关于音乐的大量著述围绕三大主题:民歌、语言和历史。他把民歌想象为互不关联的东西,正如他所出版的两卷有深远影响的集子中的歌曲,第一卷(1778)题为《歌曲中的人民之声》,第二卷(1779)简单命名为《民歌》。不仅如此,他还把民歌想象为人类交流的基本工具。在赫尔德早期有关语言的最具影响的著述之一中,他认为,言语和歌曲具有同一起源,这也就意味着全人类都把音乐当作自我表达的一部分,同时也把音乐看作人类彼此分享的各种文化的独有特征。此外,言语与歌曲的共性也大大有助于一个民族的历史发展,二者的交互促进了读写水平的发展,影响了宗教习俗的形成,并且增进了人们同其他文化的交流。
把赫尔德称为音乐人类学家会不会显得夸张?但至少他是个博学家,他精通神学、哲学、语言学,并通晓历史和文化的启蒙思想研究。此外,他对音乐的兴趣,超越了他作为博学家对所研究的其他学科的兴趣。他是东普鲁士一个乡村的新教教堂乐师(Kantor,即领唱)的儿子,幼年就培养了对教堂歌曲,尤其是对当地圣咏演唱的爱好,这种唱法既靠口传,也靠谱传。赫尔德不仅仅是业余音乐家,在他一生中,他亲自作曲,并与作曲家(较为著名的如J. S.巴赫[J. S. Bach]的儿子J. C. F.巴赫[J. C. F. Bach])和宫廷音乐家合作,为他们写歌词,而且他还把音乐主题纳入到自己的抒情诗歌里,之后有许多作曲家为这些诗歌谱曲,其中包括贝多芬(Beethoven)、舒伯特(Schubert)、布拉姆斯(Brahms)和理查·施特劳斯(Richard Strauss)。赫尔德养成了一种民族志式的敏感性,这一说法显然有据可考。例如,他对民歌持久的兴趣,在他1770年同歌德(Goethe)在斯特拉斯堡的会见之中已经表现得很明显。那时歌德正在收集阿尔萨斯民歌,这些民歌后来被收录成集,德国民俗学家认为这是最早的田野调研成果。赫尔德在里加的一个教堂获得了自己的第一个职位,他本人对收集欧洲德语区边缘地带的民歌特别感兴趣,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的民歌传统在他的民歌集里占据非常明显的地位。
作为世界音乐的发明者,赫尔德的作用也因之获得了重要的意义,因为这种角色影响了启蒙思想的几个重要领域,继而影响了启蒙思想引发的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发展。有几种基本的民族主义批评范式也被认为是由赫尔德确立的;19世纪和20世纪的学者将他关于民间音乐的观点引申到民族音乐和族群音乐方面。作为世界音乐的发明者,赫尔德因之提出了关于西方和非西方的问题,以及民间音乐是反映了欧洲史还是反映了世界史的问题。事实上,赫尔德关于音乐的著述因其涉及广泛而意义非凡。在他看来,德国民间音乐,显然不如欧洲边缘地带和欧洲以外地区的许多音乐那样重要。这里不是针对赫尔德的质疑者和误读者进行的辩护,而是想要表明一个简单的历史事实,即在赫尔德之后,西方对民间音乐和世界音乐的态度发生了急剧变化。如果说,他为自己的历史哲学所描画的地图,原本出自他身为中欧知识分子这样的有利地位,那么这幅地图已经延伸到了整个世界,所展示出的细节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世界的人民、民族和国家所共有的音乐语言所提供的那些细节。赫尔德鼓励他的读者通过这些人民、民族和国家的音乐去更好地了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