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受制于人类肉体所能感受的那一小撮感觉，神经科学家大卫·伊格曼（David Eagleman）正试图改变这一切。他发明了一种能振动的夹克，这相当于给大脑提供了一个额外的感觉信息源。他说：“理论上你可以给这件衣服编程来添加任何你想要的感觉。”
你说人脑“被关在寂静的小黑屋里”，那么它是如何给我们创造这么丰富的现实感官体验的呢？
这是神经科学最大的谜团之一：你大脑里的电化学信号是怎么转变成你对这个世界的主观体验的。我们知道大脑很善于从环境中抽象出各种意义，我则热衷于探究如何多给大脑一些感觉选择，使之体验到现实的更多方面。
我们还能感知到怎样的新现实呢？
在这世界纷繁的信息海洋中，我们的感官可以感受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还有很多信号我们根本无法察觉，比如X射线、伽马射线等，我们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凭肉眼看到这些光谱。
但大脑在与现实对接方面非常灵活，它从我们的眼睛、鼻子、皮肤发来的电化学信号中获取信息，然后又孜孜不倦地赋予其意义，关键是人脑毫不在意这些信号从何处来，只是考虑如何利用它们。
我把大脑视为一台通用型计算机，我们的感官不过是从演化中继承下来的即插即用式设备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应该可以把任何数据源接入大脑，反正大脑总会知道怎么去处理。
所以你打算给大脑接入一个新的数据源？
我们正在测试我们的新设备，我们叫它多重超感官传感器（VEST），这是一种覆盖有振动器的可穿戴设备。当你穿上它时，一开始你只会觉得身上出现了一大堆奇怪的振动，但是大脑真的很善于解锁新感觉，它很快就会明白这些振动的意义。
一件会振动的夹克怎么让我们体验到不同的世界呢？
嗯，举个例子，我们正在听力障碍人士身上做测试，我们采集环境中的声音，然后将其转换成不同的振动模式。大概经过1周时间，我们的被试就可以独立理解我们在说什么了，他们通过皮肤上的振动感来理解声音世界。
不过大脑本来就很擅长听不同频率的声音，它真能通过皮肤上的振动理解语言吗？
的确，用皮肤上的触觉来感受语言看起来有些疯狂，但归根结底这也是将感觉信息转换成电化学信号后发送给脑部，正常的听觉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嘛，只不过本来这些信号是经由听觉神经传播，但现在改为经由皮肤的神经而已。我们已经知道大脑也能解读人造信号的意义，比如，盲人通过触摸盲文就可以直接理解其意思，而你阅读《新科学家》的文章时，你也不用考虑每个字的笔画和形态，句子的含义是直接跃然纸上的。同样的道理，我们认为声障人士也可以从体表振动中提取话语信息。
这振动夹克居然有这么多应用潜力，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创想吗？
没错，我们很难决定要先尝试哪一种可能性。我们正在让这夹克可以实时查看推特上的话题，分析推特上的大众情绪。想象一下你在发表竞选演说，穿上这件夹克你就可以实时感受推特上的人们对你言论的反应。我们的其他试验还包括让飞行员感知驾驶舱数据或者无人机信息，等等。
酷炫极了！你说飞行员最后会不会觉得他已经和无人机融为一体了呢？
这就像是把你的皮肤延伸到了飞机上一样，你能感受到起飞、翻转和偏离航线，我们认为这种全新的感知体验会让飞行员做得更好。我们还考虑到了航天员要花大量时间观察上百个显示屏，那如果他们能直接感受到宇宙空间站的状态，知道什么东西何时发生了变化，那岂不是很棒？我们这辈子的时间就用在看小显示屏上，在我看来直接体验这些数据远胜于去看它们。
你觉得可穿戴设备能够提供的额外感觉有极限吗？
你是说，你能穿个推特夹克衫和股市牛仔裤吗？在我看来有何不可？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最多能有多少种不同的感觉，但我觉得我们距离极限还远得很呢，我们的大脑里地盘多得是。当你失去一种感觉时，大脑里分管这种感觉的区域就会被其他感觉所占领，大脑很善于给所需的感觉腾地方，有很多地盘都可以匀一匀，而我们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便。
VEST系统有极限吗？
能做到哪一步只取决于我们能做出什么样的传感器，只要有好的传感器，那把它捕获的信息转变成衣服的振动信号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你只能选择一种额外的感觉，你会选什么呢？
这个问题有意思。现如今，我们社会的一切都是围绕我们当前所拥有的感觉设计的，如果我突然能听见超声波了，我能听见其他人听不到的动物叫声，作为一个自然爱好者来说，那当然爽翻了，但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我很孤独，毕竟在这个超感空间里，除我以外没有别人。
我也挺想看看VEST能否让我们与他人更好地沟通，如果我和我的妻子都穿着VEST，用某种方法借助其感知彼此的情绪，那我们的亲密关系没准会更上一层楼，当然也可能反而变糟了（笑），这个不试试也不知道啊。
大卫·伊格曼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斯坦福大学的一名神经科学家，著有《大脑：你的故事》（Brain：The Story of you）等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