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0年,卢梭38岁,这是他来到巴黎的第六个年头,这个来自日内瓦小城的青年虽然才华横溢,但却过得并不如意。他做过秘书、乐师、侍从等无聊的工作,尽管与狄德罗这样的启蒙运动干将成为挚友,但始终没有真正跻身巴黎文坛。卢梭渴望成名,赢得承认和尊重,同时又深深地体会到与文明世界的格格不入。这一年的夏天,他准备去探视狱中的狄德罗,结果在半路上偶然看到第戎学院的一起征文告示,卢梭抓住了这次机会,《论艺术与科学》这篇论文让他脱颖而出,成为启蒙思想界的焦点人物。五年之后,卢梭再次参加第戎学院的论文竞赛,写出了《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这一次他没有获奖,但此时的卢梭已经无须奖项证明自己的价值。卢梭的思想如此的与众不同,叫人心神不宁,没有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有位当代学者讥讽卢梭标新立异,把他的成名过程描述为“一个无名小卒找到了如何成名享誉之路”,就好像卢梭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不这么看待卢梭的写作动机,你可以质疑他的人品,反对他的观点,但不可以怀疑他在思考时的真诚性。
在《忏悔录》中,卢梭这样交代这的写作动机:
我无情地驳斥了人间的无聊的谎言,我大胆地把人们因时间和事物的进展而变了样的天性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并把“人所形成的人”和自然人加以比较,从所谓“人的完善化”中,指出人类苦难的真正根源。……我于是用一种他们所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向他们喊道:“你们都是毫无道理的人,你们不断地埋怨自然,要知道你们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你们自己。”我这一篇“论不平等”就是这样的默想的结果。
这段话的关键词是“变了样的天性”。卢梭认为,人性是可以被改造的,而改造人性的最大动力来自社会和制度。话说到这里,都不会引发争议,卢梭的与众不同在于,他认为人类从自然状态进入公民社会,人性就不可避免地扭曲了,理性、艺术、科学看似在引领人类上升,其实让人类堕落!在《论艺术与科学》中,卢梭已经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了这个立场,现在他需要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中,用系统性的方式把这个过程完完整整地表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