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音乐和体育,为了培育合格的“护卫者”,苏格拉底还模仿斯巴达的优生制度,主张“最好的男人必须与最好的女人尽多结合在一起,反之,最坏的与最坏的要尽少结合在一起。最好者的下一代必须培养成长,最坏者的下一代则不予养育”。为了保持品种的纯洁,优秀者的孩子会被带到托儿所去,由保姆统一抚养;至于那些有先天缺陷的孩子,他们将被秘密地加以处理。虽然有些学者为苏格拉底辩护说,秘密处理不等于秘密处死,但是这样的“优生学”制度令人非常不适。
现在我们要来探讨护卫者的生活方式。还记得苏格拉底的那个观点吗?身体是灵魂的牢笼,现实世界的诱惑太多,通过音乐、体育的培育以及优生学的拣选成长起来的护卫者,还不足以抵御它们,所以苏格拉底为他们进一步制定了异乎寻常的生活方式:除了绝对的必需品以外,任何人不得有任何私产。任何人都没有私人住宅,大家同吃同住,薪水每年定量分给,既不多也不少,够用足矣。
苏格拉底尤其担心金银财宝会玷污护卫者的灵魂,所以规定他们绝对不能与之发生任何关系,不可使用金杯银杯喝酒,也不可佩戴任何金银首饰,总之,不可接触它们,甚至不可和它们同居一室。
苏格拉底说:
他们就这样来拯救他们自己,拯救他们的国家。他们要是在任何时候获得一些土地、房屋或金钱,他们就要去搞农业、做买卖,就不再能搞政治做护国者了。他们就从人民的盟友蜕变为人民的敌人和暴君了;他们恨人民,人民恨他们;他们就会算计人民,人民就要谋图打倒他们;他们终身在恐惧之中,他们就会惧怕人民超过惧怕国外的敌人。结果就会是,他们和国家一起走上灭亡之路,同归于尽。
苏格拉底相信,只有通过这些措施,才能防止护卫者队伍被权力腐蚀,确保其队伍的纯洁性。以上种种看似极端的措施,目的只有一个,保证护卫者队伍的纯洁性。事实上,在苏格拉底的带领下,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从“猪的城邦”进展到了“纯洁的城邦”。这是《理想国》构想好城邦的第二个阶段,距离真正的“美的城邦”还有一步之遥,因为此时的护卫者只是完成了必备的性格养成和军事训练,还没有成为哲学王。在目前这个阶段,护卫者与武士阶层还没真正分离。
我们常说“出淤泥而不染”,可是苏格拉底不同,为了保持护卫者的纯粹性,他恰恰是要隔绝一切外来的污染,让护卫者在近似真空的状态下成长。这让我们不由得产生疑惑,这种从温室里产生出来的花朵,当他有一天真的面对诱惑时,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到底是心如止水、不为所动,还是出于补偿心理变本加厉?
讨论到这里,我们可以做一个小结:
首先,柏拉图虽然不是自由民主制的同路人,但也不是纳粹主义者,因为他只是把优生学运用到了护卫者的遴选上,而没有拓展到整个城邦。就其取消私有财产的观点而言,他也并非一个共产主义者,因为他只是在护卫者内部取消了私有财产,而不是将其扩大到整个城邦。如果一定要给柏拉图贴个标签,也许可以称为他为权威主义和家长制的信奉者。
其次,思想的龙种常常结出现实的跳蚤,任何理论一旦被运用到现实世界,都存在变形的可能,对《理想国》中一些危险的思想因素保持足够的警惕是必要的。
最后,柏拉图之所以对自己的理想城邦如此充满信心,那是因为他相信通过哲学教育,最终护卫者成为了哲学王,哲学王见到了真理本身,并且按照真理来为城邦的全体公民谋幸福,这是一个至善至美的城邦。关于哲学王是如何产生的,“美的城邦”究竟在什么意义上实现了正义,我们下一讲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