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Plato)出生于公元前427年,恰逢第88届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召开之际,也是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的第四年。哲学史家A.E.泰勒说:“60岁以前,柏拉图的生平几乎是一个空白。”不过从第欧根尼·拉尔修的《名哲言行录》中,我们还是可以拼贴出他的简单生平:出身名门望族,父亲的谱系可以上溯到雅典历史上最后一位君主,母亲的血缘可以上溯到六代以前著名的政治家梭伦,而梭伦则把自己的族谱一直修到了海神波塞冬,也就是说,柏拉图是海神波塞冬的后裔。这个说法会让现代人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如果我们知道毕达哥拉斯在当时被认为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就会发现这在古希腊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柏拉图家族在雅典的政治舞台异常活跃,他的两个亲戚都曾经是声名狼藉的“三十僭主”的成员,其中就包括前几讲中介绍过的克里底亚斯,不过柏拉图与他们走动不多,这个出身望族的年轻人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直到遇见苏格拉底之后,才觉得今是而昨非,从此成为一个哲学青年。
据记载,有一天苏格拉底梦见一只小天鹅飞来停在他的膝盖上,发出嘹亮美妙的鸣声后一飞冲天,次日他就认识了柏拉图,于是苏格拉底就把柏拉图视为那只梦中的小天鹅。苏格拉底被处死的时候柏拉图年仅28岁,他在老师身边待了8年,却用一辈子的时间在记述苏格拉底的对话。哲学史家们通过小心的考证,已经能够相对准确地区分出哪些是苏格拉底本人的话,哪些是柏拉图托苏格拉底之口说的话,但是柏拉图本人却在一封信里面这样谦恭地写道:“过去和将来都不会有柏拉图写的著作,现在以他署名的作品都属于苏格拉底、被美化与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是雅典本邦贡献给世人的仅有的两个哲学家,却让此前与此后的同行们都黯然失色。说来有趣,他们俩的整体形象也和传说中的哲人大不一样。柏拉图原名阿里斯托克勒,相貌英俊,高大威猛,因为肩膀宽阔,得了个绰号“柏拉图”,意思是“大块头”。苏格拉底容貌奇丑,这一点倒和多数哲人差不多,但他酒量极好,体力过人,一年四季身披同一件大氅,冰天雪地也只用赤足行走,而且天性开朗,喜欢与人交往。
柏拉图在青年时期对政治充满了热情,但是苏格拉底之死让他对现实政治心灰意冷,对民主制更是彻底丧失信心。苏格拉底的死,可以说是柏拉图失去天真的关键时刻,从此他离开雅典,自我放逐,四处游历,直到12年后才重返雅典。这期间柏拉图一直在思考政治问题,并且逐渐形成了他最为核心的政治判断:
“事实上,我被逼得相信,社会或个人找到正义的唯一希望在真正的哲学,以及,除非真正的哲学家掌握政治权力,或政客拜奇迹所赐变成真正的哲学家,否则人类永无宁日。”(柏拉图《第七封信》)
公元前387年,40岁的柏拉图第一次造访南意大利的叙拉古,心中抱持的正是这个信念,他希望用自己的哲学来教化当地的僭主老狄奥尼修斯,可惜事与愿违,哲学在政治面前一败涂地。据记载,柏拉图因为冒犯了老狄奥尼修斯,结果被卖作奴隶,幸亏被熟人出资赎身,当场宣布他为自由人,才得以返回雅典。公元前367年,老狄奥尼修斯去世,小狄奥尼修斯继位,60岁的柏拉图再次动身前往叙拉古,想要实现哲学王的理想,结果再次以失败告终,这一次他的遭遇是被流放。公元前362年,年近70的柏拉图第三次到叙拉古去,结果被软禁了整整一年。从此之后,“叙拉古”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魔咒,永恒地诅咒着每一个想与僭主共舞的哲人。
美国学者马克·里拉说:“如果哲学家试图当国王,那么其结果是,要么哲学被败坏,要么政治被败坏,还有一种可能是,两者都被败坏。”马克·里拉的这个判断当然没错,但是我们需要牢记于心的是,这是一种“事后之明”,是对无数代哲人奔赴叙拉古的历史教训的总结。而且正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所以,时至今日,依旧有无数的哲人如过江之鲫,正在赶赴叙拉古的途中。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他的理想城邦与斯巴达是否相似?正义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成为正义之人?正义与幸福的关系是什么?灵魂正义与城邦正义的关系是什么?哲学王究竟是怎样炼成的?关于这些问题,我将在接下来的几讲中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