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想联翩一讲中我们曾对非智力性的、基本自动化的行为进行了考察,而它们与智力性的思维和想象之间的差别就如同习惯性的姿势举动和精细的有意动作之间的差别一样明显,二者很少发生混淆。事实上,智力性的思维和想象也是一种随意行为,它们会利用过去的经验,但并不受后者的支配,而是会将其应用于当前的目标。
我们村子附近的车站曾发生过一起铁路事故,并对周围造成了严重的破坏,这使得整个村子都非常震惊。我当时正好遇到了一个上了年纪、爱说闲话的村民,她试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儿地全都告诉我。她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半个小时,中间夹杂着许多的“他说”和“我说”,还会不停地偏题到她所能记得的各种悲剧性事件上去。当她离开时,我对这次事故仍然是一头雾水。接下来我遇到了一位颇具技巧的作家,他当时正在附近。只花了五分钟时间,他就让整个场景展现在我眼前。晚些时候我读到了一位调查员的报告,它不像作者的讲述那样栩栩如生,但非常确切地解释了事故发生的原因。每个人的故事都与他人的有所不同。第一个故事非常失败,因为讲述者的思维过于发散,无法有效地实现自己的目的;她不知道如何选择这次灾难中最为显著的特征来讲述,也不能阻止思维以种种方式偏离主题。其他两个故事都很成功,因为它们的细节自始至终都是围绕一个单一的、统御全文的主题展开的,这些细节选取合宜、详略得当,而且叙述时毫无赘言,因此达到了预定的效果:其中一个故事使我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而另一个让我知道了事情的根由。
我们再来看另一个相关思维的例子,在这个例子中,我们需要解决一个实际问题。铁路运输在一次罢工中全面瘫痪,我所在的城镇逐渐变得脏乱不堪。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搬到乡村居住,因此我就必须要为这次旅行确定最佳的交通方式。旅行这一想法可能使我的思维沿着以往形成的联结发散开来,从而想到在欧洲大陆的游览、海上航行、古代的贸易路线、著名的探险家等无穷无尽的事情;但实际上以上任何一种想法都没有出现。我发现自己思考的是马车或汽车。在这个例子中我并不需要有意识地选择思考的对象,而似乎是这些对象自己选择了自己。也就是说,当我急于解决一个问题时,除非某个想法与问题解决多少有点关系,否则它将完全不可能出现。我可能一时间会想到步行或乘飞机等撤离方法,但很快就会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抛之脑后;而完全不相关的想法则压根不会出现。不仅如此,当我思考马车或汽车时,我也只会考虑它们与这次旅行有关的那些特征,尽管在此之前我从未在类似情境下思考过它们:我过去乘坐这些交通工具都是为了去火车站,但现在我并不考虑它们在赶火车方面的用途;我想的是如果没能买到足够的汽油,汽车就毫无用处,而马车难以在三四天之内驶完全程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当我们思考纯理论问题时,当艺术家描绘一幅想象中的景色或是谱写一段乐曲时,思维或者表象活动同样会表现出与中心问题的相关性,这一点在此不再赘述。
当然,不同个体的思维相关性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有些人就如同上面提到的乡村妇人一样,这些人不能把握思维的重点,只会被自己游移不定的想法所左右;有些人可以正确地选择相关事项进行思考;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保持思维的相关性似乎是一件自然而然、毫不费力的事情。显然,最后一种状态下的思考过程是最迅速、最经济的,但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却最不常见。很多人在面对紧急的实际问题时能够进行相关思考;而在这部分人中,有一类人是我们都曾遇见过的,他们具备很高的智力水平,却只能在处理与实际行动有关的问题才会做出连贯一致的思考。另外一些人在涉及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相关思考,但当他们面对其他问题时,这种能力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