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席勒先生已经意识到却没来得及进行研究的问题,尼采采用一种全新的方式进行了重新钻研。尼采在1871年所写的《悲剧的诞生》一,详细介绍了歌德与叔本华的关系甚至比他与席勒更加密切,因为歌德在艺术和希腊主义方面和席勒有完全相似的地方,而在悲观和救赎主义层面和叔本华具有相同的目标。也就是说,尼采的《悲剧的诞生》就是歌德的《浮士德》的翻版。就我们的论点来说,在这些联系之中,尼采和席勒的关系能自然而然地激发我们的爱好。
但是,我们对叔本华所取得的成就有着更多的赞许,因为东方文化的闪耀光芒正在他所走的道路上出现。假如我们不去注意叔本华这种来源于经院哲学的信念,那就无法理解他的悲观主义。当然,我们可以将他的学说看成一种信仰和赎罪,他被东方的文化所影响,并对此深信不疑,这表明,他对西方的文化甚至社会环境都是抱有很大偏见的。
到了今天,这样的反对在各种层面都会指向印度文化。对于尼采来说,东方的神秘在古希腊文化面前稍有不足,他认为希腊文化是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的主导。这个观点和席勒非常接近,但是,尼采在希腊特征上的观点又同席勒有着显著的不同,他不单单看到了晴朗且金光灿灿的奥林匹斯圣地,也看到了圣地深处的一缕邪恶。
为了使生命的源头保持一定的活力,希腊人在其文化中加入了精神的信仰,即诸神的出现。希腊人已经明确感觉到自己所生活的客观世界是丑陋的,但为了改造世界,并且更好地生活下去,他们唯有在心灵和邪恶之间建立一个奥林匹斯城堡。这样,古希腊人对自然力量的恐惧、洪水猛兽的吞噬以及阿喀琉斯一样的悲剧家族的灾祸等,都被这座奥林匹克城堡所阻挡,或者说它们都暂时隐藏了自己。
古希腊的世界之所以被称为希腊天堂,就是因为那些温柔的表象,而实际上,希腊奴隶的生活相当悲惨,与其他奴隶制国家并没有多大的差别。那些温柔的表象只不过是为了掩盖黑暗背景而出现的幻象,直到现在,这种想法仍然是反艺术的重要象征。
在审美方面,尼采的理论和席勒完全不一样,人们纷纷猜想,席勒对于审美的看法都是用来解决自己所遇到的难题的。但是,尼采在他的作品中明确表示,这部作品只代表他的个人观点,而席勒在那些自己羞于启齿的事物上,将自己的心灵矛盾看作感伤与朴素的矛盾。在此,关于人性和各种性格阴暗面的层次都被一一清除。不过,尼采可以清楚地理解这种看似巨大的对立。在他的心灵中,这种矛盾非但不比席勒先生所想的落后,甚至还能将埋藏于深处的邪恶和阴暗表现出来。这不仅能使明亮的色彩更加明亮,还能阻止那些阴暗的事物明亮化。
尼采曾经说过,他内心的根本矛盾就是酒神狄奥尼索斯和太阳神阿波罗之间的二元对立。由此,我们意识到了希腊神话中这种强大的矛盾,还有阿波罗式艺术与狄奥尼索斯式的音乐艺术以及两者在根本上的巨大矛盾。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激情一直向前进发,并在一定程度上处于相互胶着的状态。而为了使这样的对立抗争一直进行下去,他们就会互相帮助,并使一方获得某种程度的新生。为了便于交流,它们也许只能使用一个共同的标题。
形而上学理论以希腊人的意志为主要的艺术奇迹,而太阳神阿波罗与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精神结合最终导致了雅典的惨剧。为了更加形象地描绘这两种文化,尼采用两种方式即幻想和癫狂的状态来描述。阿波罗精神的癫狂状态与幻想状态相类似,狄奥尼索斯产生的状态则和醉狂相类似,就像尼采提到的那样,幻想是一种属于梦幻世界的表面现象。幻想具有一定的改造能力,象征着所有的幻想世界和一切野蛮之类的驯服,是一种带有光辉的神圣意义。
酒神冲动与日神冲动正好相反,酒神冲动代表了一种狂野的本能,这种本能是放纵和不受拘束的。从兽神的原始推动力出发,人们经常会以上半身是野兽、下半身是牦牛的形象出现。面对特性规则上的灭亡,酒神精神既惶恐又兴奋,这就是醉狂的一种具体体现,它使集体内容包含到个体之中,使用集体的力量将自我的孤寂感清除。
每一个人都会感受到自己与他人的柔和状态,这种柔和状态将个人化丢弃,于是,人不再是艺术工作者,而变成了艺术产品。大自然的全部作用都体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醉狂之中,这表示,创造的动力还有本源的欲望之力已经占有了全部的主体。就算是客体,也可以被看成自身的表达或一个物品,如果我们可以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当作一个作品,那么大自然的作品也会被酒神精神渗透。但是,就“大自然的作品”这句话的本身意思来分析,它在这里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但我们可以这么认为——人就是自然的产物。
人并不是被自然规律或生存法则所局限的动物,而是一个可以自由流淌的瀑布。为了使论述更加详细,我在此强调一件事,这也是被尼采忘记的一件事,而他的遗忘使很多问题戴上了一个神秘的面具。我认为尼采有可能是故意不提这件事,但他会在必要的时候不经意地摘下这个面具。所以,尼采在关于酒神精神的文章中说:“其实,无论在何时何地,很多宴会从实际上说都是本能的宣泄,它的狂妄冲击了大多数的家庭和社会传统,天性中的疯狂和野蛮就好像一个挣脱铁链的野兽,这导致暴力和欲望被混合在了一块。”
尼采觉得,太阳神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的调和所代表的是罗马人心中对各种事物的理解能力,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尼采忽视了自己的公式,而这个公式正好就是奥林匹斯的诸位强者把这种光芒归因于罗马人内心的邪恶。因此,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的和谐只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景,是一个具有高度民主思想的希腊人在同自己的蛮横相对抗时急切需求的东西,这样的蛮横元素在化身为狄奥尼索斯时就可以完美地宣泄出来。
无论是哪个社会部落,其生活方式和信仰之间总会进行各种各样的填补。不然,宗教对这个社会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了。以犹太人为例,他们会对信仰和生活方式进行很优越的补偿;而对于经院哲学的时代来说,其伟大精神就是对社会上最残酷的镇压的最好补助。不管我们将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证明这些方法是正确的。所以,我们可以从各种信仰的调和象征中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简单来说,就是希腊人的个性中存在一种很强烈的心灵分离,这种分离的深层原因和那个时代的人们渴望某种神秘仪式可以拯救自己有关。
希腊社会早期的赞誉者把这些事物彻底忽视了,他们把缺失的事物当作一种天真,从而给予希腊人各种赞誉和自豪。因此我们可以说,调换到狄奥尼索斯状态时,希腊人就不再是那个崇尚自由民主、具有众多哲人的国度了。实际情况正好相反,那些人被自己内心的野性控制,个性被剥夺到了极点。这时候,集体的因素成为最主要的目的。这其实是一种与自然结合为一体的行为。
对于在某些地方表现得温柔且和谐的日神精神来说,这些能将一个人的本性彻底磨灭,并使之转变成一种极端的醉狂状态。这看似淳朴,但实际是很不好的,正是这个深层因素使得两个无法调和的矛盾在瞬间被激发。我们应该对文明人的原始欲望做一个假定,在有爱心的人看来,那只不过是美丽的象征。这种不正确认知的根源就是心灵上的极度匮乏,与原始人的本源能量所带来的风险相比,现代社会的人更容易被本源能量所具有的事物破坏。
因为低级别的人总在不断地通过个人的努力,推翻各种负面状态的本能,因此,远古时期爆发的战争根本不可能与现代社会的战争相对比,这与希腊人的方式是一样的。阿波罗精神和狄奥尼索斯精神的协调因为这些而产生,就如同席勒曾经说过的那样,这种调和的完成依靠的是形而上学的思想,其中的根源就是对于恐惧的最深层感觉。这一理论和尼采的观点不谋而合,阿波罗精神和狄奥尼索斯精神的矛盾好像只有通过一种普通的思维细胞才可以实现交流。而席勒和尼采的心灵几乎相同,都有一种把文艺细胞当成和谐和挽救角色的明显趋向。
他们很容易将丑当成美,甚至就连邪恶和蛮横也会因此戴上一个近乎虚伪的面具。因此,我们仍然很难在艺术的道路上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不论是尼采还是席勒,他们都坚定地相信审美的实质和创造的精神具有解救终生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