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于潜意识中的“远古之美”

时间:2023-11-26 06:09:03

席勒对歌德无比敬仰,从他给歌德写的信中就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歌德对于理性和情感的态度与席勒不谋而合。席勒曾经告诉歌德,如果运用道德的力量对理性进行一定程度的管制,人的身体就会出现不适,并试图突破一种限制,就像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特征只属于没有发展成功的功能。这样的特点本身具有自由性,并摆脱了意识的枷锁,它没有分化任何功能,只是表现出一股纯粹的力量,从而将已经分化的功能重新聚拢。

我们一直在感叹我们为什么还是野蛮人,而席勒只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却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殊不知,在理性和真理薄弱的地方,人们趋向于和谐,而在过分依赖理性和真理的地方,野蛮反而如影随形。这里的“野蛮”等同于片面性,它缺乏有效的控制机制,甚至会走向不归路。

寄生于潜意识中的“远古之美”

法国大革命的战火让人们感受到无边无际的恐惧,席勒从这场血流成河的战役中看到了革命所标榜的理性是怎样控制住人类的,也看到了非理性元素仍然在耀武扬威。正是这些反常事件让席勒看到了一个表面上是集体的,而其实是个人的问题。当外在事件作用于个体的心理因素时,个人心理因素就变成了一个包含社会问题的集合,这样,个人的问题就会导致尊严的缺失,因为心灵的分裂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导致某种被贬低的状态出现,使人感到无比屈辱。

一个国家往往会因为内乱而在国际上臭名远扬,这样就没有人会鼓足勇气在公共场合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矛盾与冲突。一旦人们感知到了个体的问题与时代问题的联系,那他们就会从封闭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个体问题就会转化为普遍的社会问题。这个发现具有重大的意义,因为之前与个人问题相关联的只有自我意识,而现在,所有共同的力量都结合到了一起。这是一种新的形态,也就是说,集体的力量使凭借个人力量达不到的目标得以实现。

据我推测,正是出现在那个时代的法国大革命使席勒勇敢地致力于解决个体价值和社会价值之间的矛盾。卢梭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冲突,从而写出了《爱弥儿论教育》这部巨著。

人的价值在于协调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作为社会的一员,人必须服从社会大家庭。这样的制度才是自由民主的。一个人如果在社会生活中只是把情感放到第一的位置,那他就会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卢梭有一句名言:“当他刚离开神之手时是善良的,但经过人类之手后就变得邪恶。”这句话不仅体现了卢梭的价值观,也表现了那个时代的特点。席勒和卢梭一样,也对过去进行了回顾,但他要回古希腊去生活。尽管这两种思想有很大的不同,有一点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对理想化的高度执着。席勒对远古时期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但是他忽略了实际情况。卢梭则用自己的语言将这样的观点升华,在他眼中,“自然人”指的就是人们自己,并且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但是,卢梭忽视了自然人的集体性特点,即自然人并不是一个绝对的统一体。

卢梭认为这样的状态是随着文明的进程逐渐发展而来,但实际上他被欺骗了,因为这种状态一开始就已经存在,越是往前梳理历史越能明显地看到。卢梭所描述的其实就是法国哲学家布留尔所说的原始集体精神,这种精神从古至今一直压抑着个体,所以它并不是在近代才产生的。因此,我们所谈的“演义”并不是新社会的产物,而是对集体性的一种全新的认识。人们本能地认为,这种力量属于整个社会,我们人类根本无法摆脱这种永恒的枷锁,但这是人们过分夸大社会的权力的缘故。

实际并非如此,我们的身体和集体精神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着这种压抑。从集体精神的角度看,只要不是为集体服务的个体功能都是不应该出现的,所以,功能的分化虽然是一种个体价值的体现,但它还是受到集体观念的诸多限制,最终的结果是有害的。

席勒和卢梭对于人们早期心理状态的研究并不全面,因此,他们对古人的价值的判断并不准确,这种错误的认知导致他们对“人类的完整性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倒退”深信不疑。这个观点体现了野蛮人的精神,他们认为当前的时代是罪恶的,而以前的时代则是天堂般的存在。在近期的文化运动中,这种对远古时期的向往越发凸显。

我个人认为,这种回首过去的行为必然决定了人们对教育的选择,假如继续追寻下去,人们就必然会对过去产生无限的幻想。席勒还曾经幻想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送到古希腊,让他长大成人后回到现代社会,并带动人们填补自己的心灵。

其实,席勒最向往的还是更远古的时代,即最原始、最接近自然的时代,那时候的人类具有半神的特点。人们对那个时代产生了无限的幻想,认为那时候的人类和神没有区别,有着永恒的艺术美。但以我们的经验分析,远古时代的英雄的生活一定不是守规矩的,那时候的美是狂野的,既没有任何法典,也没有道德的卫道士。这样的事实我们很早就知道,也就是说,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要建立于悲哀和肮脏之上,只有这样,美丽的东西才能放射出最美的光辉。

其实,席勒的思想根基被攻破正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极力证明的东西已经处于分裂的状态,这是显而易见的,而摆脱这一切的秘诀就只有幻觉。按照席勒的理论,美应该是使人回归远古和天性的枢纽,但实际上,一切的经验告诉我们,和美相反的一面才是没存在的条件。

后来,席勒终于认清了这样一个事实,于是他不再相信美的作用,甚至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美造成的危害。因为在古代的世界里,兴趣和自由是无法共同存在的,只有将各种规则彻底粉碎,才能实现真正的美。

至此,席勒终于放弃了以前对于美的依赖,并通过自己的认识,详细分析了美的对立面。如果我们认为美所产生的效果仅仅来源于对经验的把握,那么我们就不能正确认识人的情感。可惜的是,思想家们只是从字面意思理解这些理论的意义,而从不在象征上下功夫。我们猜测,诗人们总是希望自己的语言被大多数人理解。这其实是席勒被自己误解了,而事实就是如此,要不然他也不会得出很多相冲突的看法。

席勒是诗人,所以他对这种美丽的源头大加赞赏,这种源头流淌在每一个时代的最底层,不断地从人类的灵魂中迸发。席勒关心的其实并不是希腊人,而是人类自身所存在的远古成分,是那种从来没有被玷污且永远存在的最原始的野性美。虽然这种美只存在于我们的潜意识中,但却与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在古代,它们的光芒被过分神化,导致我们误以为远古时期的英雄是完美的。

隐藏在我们潜意识中的远古英雄和我们的集体价值观念有很大区别,因而我们觉得他们是邪恶的,并排斥他们。但是,他们却是我们费尽心思寻找的美的拥有者。其实,我们心灵中的这个远古英雄才是人类应该追寻的,而不是那个留存在古希腊时期的榜样。席勒先生显然无法认知到这一点,但他用诗人的直觉告诉了我们关键所在,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以上论证已经非常清楚地表明了各种观点,所有调和分化的努力都必须接受分化能力这一事实,如果不懂得怎样释放劣势功能的能量,促使它们融合,那无论如何也不会成功。要想释放这种力量,就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律。换句话说,必须设定一个能将积压的力量释放出去的通道。

总会有很多人妄想将劣势功能瞬间变为优势功能,这是不符合实际的。同理,制造一台永动机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能源设备供能,低级形式就不可能转化为高能量形式。换言之,要想实现能量的转换,就必须先停止优势功能的过度发展。劣势功能不可能被优势功能占据,二者只能在中间阶段保持平衡。如果一个个体认同自己分化的功能,那他获得的价值就有可能比原来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