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强烈的情感可以对意志产生作用和影响,但这并不是说,情感越强烈,它对意志的作用和影响就越大。因为这两者并不呈比例关系,同样,我们的意志也不与性格的混乱程度呈比例关系。如果一种情感可以作为行动的准则并引导我们的心灵,那么它就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明显的刺激。从这一点中可以看出,这种情感与人们养成的习惯具有相同的特性。人们的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会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相应地,这种情感一旦养成,也很难受其他情绪的影响。所以,我们应该明白,平静情感与微弱情感是不一样的,强烈情感与强大情感也是不一样的,我们要区别对待这些概念。
一个阴谋家要想控制一个人,并要求这个人展开他所希望的某项行动时,他通常会极力激起这个人的强烈情感。这是因为,强烈情感比平静情感更能刺激一个人的意愿。这种通常的做法可以说明这样一个道理:在支配某个人的行为时,借助理性手段不如借助其情感倾向。在控制别人行为的过程中,阴谋家总是会将当事者置于一种可激发其强烈情感的状态。事实上,人们的状态决定了平静情感与强烈情感的相互转化,而这两种情感都具有趋善避恶的特点,善恶的增减又决定了两者的变化。但我认为,这里存在着这样一种区别,即强烈情感会在相同的善相互接近时产生,平静情感会在相同的善相互远离时产生。这就能引出有关意志的话题。
人性具有这样一个特征,就是由某一情感而产生的情绪易于转化成该情感,即使它们在本质上是不同的或对立的。由此也能看出,具备感知与认知的双重关系是促使情感之间完美结合的必需条件,这就意味着,若缺少其中的任何一种关系,情感之间都不能实现完美结合。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日常经验来验证这一事实,但同时我们还要明白,这些关系之间还存在许多限制,它们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可以自由配置,我们还可以将这种双重关系看作衍生情感的必需条件。
所谓的衍生情感就是从一种情感中产生的另一种情感。情感是复杂的,它们之间可以根据一种联系或几种联系相互结合,有时甚至不需要联系就能产生结合。在我们的意识中,情感之间常常会相互较量,优势情感会打败或吞并劣势情感并将其化为己有。人的精神有时是非常脆弱的,禁受不住过多的刺激,否则会发生方向上的偏移,而这些偏移主要取决于当前的优势情感。
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子身上虽然可能有任性、爱发小脾气等缺点,甚至还会在恋爱中因嫉妒而与男友争吵,但是男子并不会因为这些不快而真正愤怒,更不会憎恨女子。这是因为,虽然有许多不好的因素影响着男子的情绪,但是爱的情感是占据主导优势的。正是因为爱,男子才会拥有一种附加的力量,才会包容女子、克制自己。战争开始后,奔赴战场的士兵如果只是在心中想象着敌人是如何强大,那他必定会因紧张和恐惧而战败;相反,如果士兵想到的是如何拯救战友、如何报效国家,那么他就会充满信心和勇气。拥有前一种认知,就会增强紧张与害怕;拥有后一种认知,就会增强信心和勇气。由此可见,认知之间的关系对我们的情绪是至关重要的,它们可以使我们的次级情绪转化为主导情绪。
人的情感可以不同,也可以相互独立,但是当这些情感同时存在时,它们就会很容易相互渗透、相互影响。比如,我们将善恶放在一起,它们就可能相互渗透与影响。一般来说,善会使我们对事物寄予美好的渴望,恶能增加我们厌恶的情感,但若将善恶置于一处,它们就可能产生不同于以上两种情感的情感。并且,我可以断定的是,这种新的情感必定是充满新的力量与强度的,这就是对立的情感相互刺激的结果。
对立的情感相互刺激可以使我们在精神中产生新的情绪,这种情绪会带来更大的混乱,其强度会不断增加,以至逐渐转化为主导情感。例如,我们在做一些被禁止的事情时,往往会产生一种刺激感;我们在挑战法律的权威时,可能会心生快意等。若责任与情感相悖,那么后者往往会超越前者的作用。如果责任在动机与准则之间产生对立,那么情感的作用通常就会得到加强。这种对立不受内部动机和外部障碍作用的限制,始终会产生相同的效果,即使情感获得新的力量和强度,克服障碍的努力也会刺激我们的心灵,使我们的情感活跃起来。
与对立一样,不确定性也能对我们的情感产生影响。思考的刺激使我们的观点迅速转变,一些情感也会随着这些观点而先后出现。这些观点和情感都会刺激我们的心灵,它们相互合并,直至与占据优势的情感结合。
我认为安全感会减弱我们情感的原因是它会消除增加情感的那种不确定性,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原因了。心灵会在丧失外界刺激后自发陷入消极状态,所以,为了保持心灵的活力,我们需要新的情感来不断刺激它。比如在安逸的环境中,给予我们的心灵一个绝望的刺激,那么我们的心脏将会重新焕发活力。
什么才能刺激我们的情感呢?我认为,将情感所指向的对象置于一种若隐若现的状态时,最容易刺激我们的情感。所谓若隐若现的状态,就是将情感所指对象的一部分置于阴影之中,将另一部分置于光明之下,这样我们的心灵就能始终牵绊着它。也就是说,这种状态可以给我们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使我们不断产生新的情感。哲学中往往会存在一些模糊想象,这些模糊现象总是与不确定性相关,也正是这种不确定性使哲学不断增加新的内容,不断向前发展。想象如此神奇,它可以弥补我们的认知,刺激我们的精神,赋予我们的情感以力量。
虽然绝望感和安全感是相互对立的情感,但是在某些时候,它们却能发挥出相同的效果。绝望中的安全可以让我们喜不自胜,安全中的绝望可以使我们歇斯底里,它们都可以刺激我们的情绪,赋予我们强大的力量。离别可以产生相对的效果,比如它可以增强情感,也可以减弱情感。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小别胜新婚”,指的就是离别可以增进情感。不过,长时间的离别也可能使相爱的人不再相爱。大风既可以吹灭蜡烛,也可以吹旺山林之火。长时间的离别会削弱我们的认知和情感,但如果我们的认知和情感足够强大的话,别离不仅不会使我们感到不快,还会增强我们认知的力度,赋予情感以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