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联结

时间:2024-06-28 22:08:01

我们已经在不涉及自我系统的情况下讨论了很多关于痕迹的问题,然而自我系统却是我们不可忽略、不可回避的存在,下面我们便将就此展开探讨,研究痕迹系统与自我系统之间的复杂联结。

首先将痕迹与自我联系起来的是巴特莱特,但他的具体理论又是从英国著名心理学家亨利·海德关于大脑损伤的理论中泛化而来,所以我们有必要先来回顾一下亨利·海德爵士的经典理论,它因为牵扯到医学与生物学而显得有些复杂,所幸我们无需深入理解其中的原理,只需要注意到相关的概念。

“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联结

大脑损伤给人带来的消极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患者的随意运动与被动运动都可能因此遭到破坏,对姿势的理解也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损害,甚至可能丧失身体表面触觉的定位功能。“我知道自己的手指上被触碰的确切位置在哪里,而且我也能叫出它的名字,但是我无法感知到我被触碰的那一部分肢体所在的位置。”一位患者曾这样对海德描述自己的感受。

海德认为,个体对于姿势的直接感觉应当与“先于这种感觉的某些东西”联系起来,否则便无法准确判断肢体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说,某种变化是在意识当中被首先唤起,并且与个体在生理层面产生的倾向互相联系起来,由此引发了姿势的变化。他以此作为标准来衡量后续一切的姿势变化,并将其命名为“模式”,即一种随着位置的知觉变化而得以确定的自身状态,大脑受到损伤的患者之所以无法判断肢体的空间位置,就是因为这种“模式”的受损。

在我看来,海德的“模式”理论与我们的痕迹理论不无相似之处。并且,“模式”与痕迹还具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在某种程度上它们都具有短暂性,以音乐曲调为例,一个没有什么音乐天赋、更不是音乐家、甚至对音乐并没有十分强烈爱好的人在听到一段旋律之后必然会很快地将其忘却,这种忘却意味着无法对其进行再现,即便再次听到也未必能够对它进行再认。这就说明这段旋律留下的痕迹具有短暂性,即使该痕迹不会迅速消失,也没有能力提供充足的后效。“模式”与之相似,一个人难以再现或再认出他做过的姿势,即使这些姿势就发生在五分钟之内。我认为导致这种短暂性的原因是相同的,即新的“模式”或痕迹取代了旧的,而旧的“模式”或痕迹便因为不必也不能再产生影响而逐渐消亡。

从以上有关“模式”的描述中不难看出,海德倾向于将这个术语局限于人体姿势这个单一的方面,但巴特莱特却倾向于给它一个更为广泛的定义:“我更愿意将这种‘模式’理解为一种组织,它携带着过去所有的经验,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而出现,并在有机体的反应中发挥作用。”显然,巴特莱特的解释离我们的痕迹理论又近了一步。对此他还有更深入的表述:“有机体的记忆机制也处于这种‘模式’的组织之下,并且能够根据需要随时进行激发。从根本上来说,这种组织依靠的是记忆与兴趣、欲望乃至本能的相互作用。”

虽然巴特莱特反对假设性“自我”的存在——因为他认为那是捉摸不定的——但是毫无疑问,兴趣、欲望、本能等这些特殊的存在都属于自我的范畴,而自我又是有机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且像巴特莱特所说的那样——对记忆负责,于是痕迹与自我之间的联系在此展露无遗。但在我看来巴特莱特的理论仍旧存在一点疏漏,即没有对自我痕迹系统与环境痕迹系统之间进行区分,而我们必须对此进行补充。

自我与环境是两个不同的亚系统,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无疑是相互独立的,但与此同时它们之间又存在着相互作用。既然在兴奋场中包含着自我与环境两个亚系统,那么由兴奋场所产生的痕迹场自然也不例外,并且它们之间同样存在一种动力联结。自我的改变会在环境系统中相应地引起变化,环境的改变亦然。但自我与环境之间存在的这种相互关系并不是对等的,也就是说,它们中的一个对另一个的影响要更大一些。至于究竟是谁的影响占据着主要地位,我认为答案应当是自我。在痕迹系统中,自我是与环境共同发展的,有一部分痕迹被自我所接受,能够对自我的发展做出贡献,另一部分痕迹则不会被自我接受,于是就成为了场中的非自我部分,后者的一切变化都建立在前者之上,并受到前者的影响。

痕迹与自我的关系不仅仅是巴特莱特的设想,心理学家奥尔也对此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奥尔的实验宗旨是研究被试者的学习态度对其回忆的影响。在实验中,被试者被分为两组,一组需要记住的实验材料是一则故事,另一组则是6~10件物品。实验开始后,第一组被试者被告知他们将在第二天迎来测试,而第二组被试者得到的通知则是测试将发生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里。但事实上,第一组并没有在第二天如期迎来他们的测试,实验者宣布出现了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因此测试被迫推迟,最终,两个组同时在4~8个星期后等到了测试的进行。实验结果表明,原先就被告知测试时间不定的第二组被试者对实验材料拥有更强烈的记忆欲望,并且能够更好地记住实验材料。不过,当第一组被试者得知测试将会延期且不一定在何时进行之后,他们与第二组被试者之间的差距就缩小了。

毋庸置疑,奥尔的这项实验具有高度的启示性,它首次将记忆与意动联系起来,并为我们研究痕迹与自我的关系提供了有力的证明。从他的实验可以看出,痕迹与自我之间的关系影响了痕迹系统的建立,确切来说,是被试者所确立的学习目的使得自我系统内部产生了一种应力,而这种应力同样也影响了痕迹系统。此外,痕迹系统与自我系统之间的应力对被试者的回忆也产生了影响,这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