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温学派的代表人物卡尔斯坦和登博也曾对情绪做过相应的研究,其理论结果与我的观点不谋而合,在他们的研究实验中,能够获取足够的证据来支持这一论点。
(1)登博的实验:愤怒的被试者
在登博的实验当中,她要求被试者完成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每天的实验时间持续一到两小时,第二天继续进行。在实验过程中,实验者和专门的实验报告员与被试者同处一室,并且不时打断被试者的任务。结果所有被试者都表现出了真正的愤怒情绪,这些情绪通过威胁、发誓和破坏性行为等形式一一表现出来,甚至有一名被试者冲出了实验房间,跑到另一个地方痛哭流涕。
对于实验结果,登博博士曾这样分析:“虽然这些过程是不同的,但是究其根本,从动力学的角度来讲,它们都能通过一种相对单一的方式从一些基本元素中取得。在情境场中产生了一种力的对抗,一种冲突。被试者们对于整个情境的无助感和绝望感不断增加,从而产生了强大的张力,这种张力又使得整个场开始发生松散与破坏。”
登博的论文十分详尽地探讨了这些张力的成因和它们所导致的结果,她认为,情境场中存在被试者活动的障碍,张力便由此产生。登博将这些障碍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内部障碍,它是任务道路上不可逾越的阻碍,阻隔着被试者去解决问题。这种内部障碍具备消极的需求特征,使得被试者在力的冲突中被拉来扯去:一方面,被试者被任务的要求、目标及完成任务的愿望这三者所驱使,试图完成任务,于是不断靠近这个障碍;另一方面,由于障碍具有消极的需求特征,被试者又会被它所排斥。这种反复的摇摆在实验过程中并不鲜见,并且成为“最引人注目的现象”。那么,被试者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呢?这就是第二类障碍,即外部障碍。这种外部障碍既可能是物质层面的,也可能是心理层面的,在具体的实验中,它是由被试者的习俗、职业和伦理道德等构成的。外部障碍制约着被试者的自由,使得被试者产生抵抗内部障碍的冲动,于是他们选择留在场内,与内部障碍进行对抗,并且再次被其击退,形成一个循环。在这样的循环当中,张力不断增加,其程度决定了被试者会产生怎样的行为。如此看来,摆脱这种痛苦情境的惟一方法就是打败内部障碍,但实验表明,这类行为无一不是以失败而告终。
这种张力所导致的结果就是愤怒,事实上,这种情绪贯穿了实验始终。首先,在实验过程中,愤怒非常容易产生,它的爆发所带来的仅仅是张力的释放,而并非彻底的解除,与此同时,新的自我系统不断被卷入,张力也就随之增加。被试者为了阻止愤怒的爆发,不得不将自我与场的其他部分隔绝开来,于是,自我-场组织之间的变化就产生了,整个场开始变得乱七八糟。最后,当张力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爆发就会无可避免。不过,并非所有爆发都能带来彻底的释放,因为它无法改变张力产生的条件,更糟糕的是,爆发有可能会带来新的张力,被试者可能会对活动感到害羞,并承受这种害羞所带来的新张力的折磨。一旦实验者告诉被试者“其实你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可以走了”这类话语,原先的所有张力就会被释放,并指向实验者,因为实验者是一切障碍和困难的根源。
(2)卡尔斯坦的实验:被目标“冲淡”的怒火
卡尔斯坦的早期实验结果与登博的实验结果是一致的,不过她的实验重点并非放在情绪本身,而是情绪的饱和状态。在她的实验过程中,实验者要求被试者完成大量的任务,如果被试者流露出停止的愿望,实验者就用各种方式鼓励他们继续下去。而这些任务的内容主要是在纸上画无意义的笔划(给出规定的数目,但是不作深入的说明,譬如一组画3划,一组画5划,不断重复)或者读诗。这些任务就像登博实验中的任务一样,具有消极的需求特征,能够赋予被试者离开的愿望,但是由于外部障碍的存在,被试者又不能离开场,于是,张力就由此产生,并可能导致情绪的爆发。
这项实验的特殊之处在于,被试者不断完成任务的过程没有让张力消解,反而导致了张力的增加,也就是说,任务的不断进行反而引起了阻碍其进行的力量。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呢?要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妨将被试者出现饱和状态时的情境与未曾出现饱和状态时的情境加以对比。
一名被试者的任务是在纸上不断画横线。实验的第一天,她画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之后,工作质量呈现出明显的下滑趋势,而且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并拒绝继续下去,实验者不得不对她进行鼓励,促使她继续完成任务。几天之后,这名被试者能够连续画两个小时而毫不烦躁,并且工作质量始终如一,如果不是实验者要求她结束任务,她仍然愿意继续下去。很显然,被试者第一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情绪很快就达到了饱和状态,而在后续的任务中则恰恰相反,她没有再出现情绪的饱和状态。这归因于实验者在实验的第一天并没有给被试者一个明确的任务目标,而在后续的实验中则给出了明确的目标。
在实验进行的第一天,被试者画满了一张纸、两张纸甚至二十张纸,这都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她没有目标,所以无从知道任务究竟进展到了何种程度,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快就会产生不耐烦的情绪,并迅速达到饱和状态。被试者的能量不断被消耗,可是她却无法改变所处的情境,于是被消耗的能量留在系统内,衍生出阻碍被试者继续完成任务的力量。就像我们往自行车的轮胎里充气一样,我们感受到的压力越大,就证明轮胎里的气体越多,当气体饱和之后,我们就不能再继续往轮胎里充气,否则轮胎就会爆炸。而几天过后,实验者给予了被试者明确的任务目标,她每画完一张纸,甚至一个新的笔划,都意味着她离任务的完成又近了一步,这种状态只会促使她产生完成任务的动力,而不是情绪的饱和状态,直到任务完成,张力也就解除了。
除了是否具有任务目标这一衡量标准之外,被试者是否喜欢任务、任务是否重要,也是决定饱和状态出现早晚的原因之一。在卡尔斯坦的实验中,共有九组不同的任务,每组包含8~16个项目,从实验结果中可以看出,被试者在进行喜欢的任务时,出现饱和状态的速度较慢,不喜欢的任务则会很快饱和;此外,被试者进行令人不快的任务时首先饱和,令人愉悦的任务其次饱和,而无关紧要的任务则最后达到饱和。由此可见,任务与自我的关系是决定饱和程度的根本原因。
以上对于饱和的分析,反映了使得自我系统内张力产生并增加的原因,而这种张力出现的结果,就是被试者在情绪上的抗拒,以及杂乱行为的增加。在我看来,卡尔斯坦的实验与登博的实验,都证实了我们关于情绪的结论,以及场力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