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自我对于活动的意义,我们不妨再进行一些更为深入的探究。既然有机体是通过自我与环境场建立联系,那么这种联系是如何被建立起来呢?
我认为,一方面,自我依赖于环境场,因为它本身就建立在环境场当中,它的变化方向受到环境场格局的影响;另一方面,环境场也依赖于自我,主要是依赖于自我对它的态度。
以此时此刻的我为例:我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一支钢笔,正在书写今天的日程规划。在办公室这个环境场之中,这支钢笔正在与我发生最为紧密的联系,而其他物品与我要么有着非常松散的联系,要么便是没有联系;一旦我写完了日程规划,放下这支钢笔,那么它与我之间的联系就被大大削弱了,如果我不再使用它,那么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会完全消失。因而可以这样说,决定外部环境中的某样东西是否与自我发生联系的是自我的需要,而这种联系的强弱则与需要的程度高低有着紧密的关系。
德裔美国心理学家、格式塔心理学的代表人物库尔特·勒温曾经说过:“当一个人的需要发生改变,他的世界也会随之经历一场改变。”对于以前喜爱的事物,时至今日可能兴致大减,以前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可能变得至关重要,这一切都取决于自我需要的改变。
与反射的“刺激-反应”模式不同,自我的需要未必是受到环境场的刺激而产生,它有很大可能来源于自我系统内部。譬如,出于对某位久未谋面的好友的思念,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这种思念就是促使我做出写信这个行为的动机,而非其他。在写信的过程中,从我准备好纸笔,找到舒适的桌椅,到开始书写等种种行为,都是在与外部环境建立联系,而当我已经把信寄出之后,面对着同样的纸笔桌椅,我却没有了使用它们的欲望,此时,我与它们的联系已经趋向消亡了,因为我没有必要再写第二封信,所以目前的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
在这里,我将个体的需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先天的需要,另一类是由经验习得的需要。前者源自于人类的生物性本能,而后者则是个体在后天成长中逐渐产生的。
最明显也最为重要的先天性需要莫过于进食,这是人类最低需求层次当中的一环,如果得不到满足,人的生理机能就无法正常运作,基本的生存也无法得到维持。饥饿的人会被食物所吸引,这是一种天性,而饱食过后,即使面对一桌丰盛的筵席,我们也难以再产生大快朵颐的欲望,这就是需要改变之后的结果。麦独孤对人的本能有着深刻的研究,他在自己的著作中曾提到:“我们可以把本能界定为一种与生俱来的倾向,它促使有机体去感知某个物体,并在该物体出现的时候产生某种活动的冲动。”人对食物的需要正是如此。推广到整个自然界来看,动物之所以知道某些东西是可食用的,某些东西是必须躲开的,也是受到本能的驱使。
而后天形成的需要大多是通过经验习得的。举个例子,假设早上七点半,我还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而我的闹钟已经开始叮铃铃地鸣叫,尽管我睡意未消,并且因为睡眠被打扰的恼怒而恨不得把闹钟丢到墙上砸烂,但我依然不得不听从它的警示而起床洗漱,奔向工作单位,否则将会面对迟到或旷工的严厉处罚。在这个情景当中,及时起床就是我的需要,而这种需要是我生活经验的产物,即使我没有表现出对它的强烈渴望,但却不得不照此执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天的需要带有一定的强制性,它促使我们去完成的并不一定是我们乐于完成的活动,相反还可能会使我们产生一些负面情绪,但我们却不得不去满足它,以免带来某些对我们自身的消极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此类由经验习得的需要有助于自我对活动进行调节和控制。
现在我们可以作出结论了:已知自我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是有机体与环境场之间建立联系的纽带,而这种联系得以建立的原因,则是自我的需要,并且,联系的强弱受到需要程度高低的直接影响。相对源于外部刺激而产生的反射来讲,自我对活动的影响是内化的,它能够帮助有机体对活动进行调节,以达到最终的平衡。同时,有机体对于自我需要的认知,使其能够明确活动的导向,并对活动作出正确的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