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亲的对于女孩子的责任和对于男孩子的责任起码应该相等,她应该打头就留心她的发育,并且在个人的性的问题上,应该得到她的信任,让她凡事有一个问询或告诉的去处。这一类的事,学校是不便过问的。但后来年事渐长,凡属一般的性卫生的知识,尤其是关于月经的,因为人尽相同,学校教师便有一种随时注意的责任,并且在安排课程、支配作息时间的时候,须得参考到它,有必要时,她也得设法使在经期内的学生得到相当的休息。这种注意的工夫原是女子教育中最基本的一部分。要是教师做不到或不做的话,她就根本不配做教育的工作,应该取消资格。但事实上这是女子教育中间最最受忽略的一点。因为母亲与教师的失职,大部分的女童,在月经初次来到的时候,竟有丝毫未加准备,以致在生理与心理方面种下祸根的,也大有人在。
有一位著名的妇科专家,普利反尔爵士(Sir W.S.Playfair),有一次在文章里说:“男女青年之间,最大最绝对的分别自无过于月经的现象,但据我所知,没有一个规模大一些的女子学校对于这问题是有相当的设备的。不但没有设备,并且一般做校长的女子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屑一谈的题目。她们的见解是:发育期内的男和女实在没有什么分别;凡是对于男子有益的事,对于女子也是同样的有益;至于目前浮面上的一些差异,那完全是不良的风俗习惯的恶果,风俗习惯既不许女子参加男子可以自由从事的种种作业与活动,女子自不免相形见绌了,所以新时代来到以后,风俗一经改革,这些差异自然会烟消云散的。要是这种女校长的见解是准确的话,我们倒要请教为什么每一个对于学校生活有过服务经验的医生都在女学生中间发现不少的犯贫血病和萎黄病的分子,不但一般的血色不健全,并且还要加上月经闭塞、月经过多、头痛、心悸、消瘦和其他衰弱与委顿的症候,而同时在男学生中间却几乎连一个都找不到呢?”
上文这一番话是很对的,但我们同时也承认,这种对于女子健康的漠不关心并不自今日始,不过对于这种漠不关心与忽略的说辞却是新的。五六十年以前,在女子教育运动还没有发轫的时候,另外有一位妇科专家,悌尔德(Tilt),在他的著作里也说 ,他曾经对于女子月经初次来到的问题,作过一些统计的调查,在差不多1000个女子里,“他发现25%是完全没有准备的,这25个里的13个,不是惊吓得发呆,便是失声叫喊,甚至于搐搦惊厥,有若癫痫;这13个中间又有6个以为不知如何自己受了伤,亟亟的用冷水洗濯,满想借此可以把血止住。这25%的一般的健康,后来都因此受了很大的创伤。”
后来美国有一位妇科专家,恩格尔曼(Engelmann),对于悌氏上文这一番调查很表同情,因为他在美国也有同样的经验;他说 :“女子在春机发动的初期里,因惊惶、因神经与情绪的震动、因受寒而酿成疾病的,正不知凡几。一个身心健全而知识不足的女子,忽然之间发现身上流起比较多量的血来,自不免惊惶失措,认为是一种没来由的内部的损伤,从而设法加以阻止。普通止血的方法,自然也不外用冷水洗涤或用冷手巾之类贴住创口,但有的也有洗冷水浴的。我就认识一位女子,她在初次通经的时候,便洗过冷水浴,后来一场大病几乎不起,经多年长期的调养以后,才复了原。现在她是一位很小心谨慎的母亲,她并没有忘记她自己的那一番惨痛的经验,所以对于自己的儿女,能于事前给她们一些别的母亲所不能给的指导——年轻女子在经期以内的个人卫生。”
美国肯纳第博士(Dr.Helen Kennedy)有一次研究125个中学女学生在这一方面的经验。她说起通常流行的那种虚伪的羞恶心理往往在母女之间引起一种隔阂,使对于月经一类的题目,也讳莫如深,不相问闻。“这125个中间,有36个对于她们所以从女童变做妇女的道理,始终没有了解,她们所有的一知半解,还只得是零星拾来的。另外有39个比较好些,但也并不高明,她们多少受过一些正式的指导,但同时也承认,在这个题目上,她们从来不会有过自由谈论的机会。对于极切身的、也是极感兴趣的题目,而不能自由谈论,可见所谓正式的指导,也无非是教她们自己当心,和‘不必多问’一类急于打发开的语气罢了。真正觉得能和她们的母亲自由谈论这个问题而不受呵斥的,不到半数!”
英美以外各国的情形,大概也很仿佛。其在法国,小说家德刚果(Edmond de Goncourt)在他那本《爱人儿》(Cherie,137—139页 )里描写女主角在她月经初次来到的时候那种惊惶与恐怖的心理,十足表现出她事前一无知识,一无准备。作者在后面还加上按语说:“对于这一件迟早必得发生的事,女人们确实是难得谈到的。做母亲的很怕在女儿面前下什么警告,做姐姐的不愿意和妹妹谈这种亲切的心事,一般做保姆的,自然是更守口如瓶,尤其要是她们所当心的女儿是没有母亲或姐姐的话。”
青年女子不明白月经的道理,竟有因此而引起自杀的惨剧的。不多几年以前,法国报纸上便登载着这样一件事。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忽然在圣多昂地方(Saint-Ouen)向塞因江里投水自杀,经人救起以后,她在警察当局面前说她近来被一种无名的病魔纠缠不清,没奈何只好自杀。后来经婉转与体贴的查问,才知道那不知名的病症是任何女子都犯的,实在并不稀奇。警察当局于是把她送还给她的在理论上应该重重受罚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