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讨论进入婴儿时期的时候,事实上我们早已走过了性生活的最先的基础和原有的可能性;并且有时候我们已经可以观察到真正的性生活的起点。一个不到十二个月的婴孩往往已经会有所谓“自恋”的表示。 这种表示究属是不是属于常态,是不是可以当做属于常态看待,学者议论不一,我们在此并不预备讨论。 在初生的时候,少许月经的作用和乳腺的分泌作用,有时也会发生。 在这时期内,神经方面和精神方面的性的活动,似乎已经像水的源头一般,在汩汩地流动,过此以往,便逐渐扩大,流域越来越广,待到春机发动的时期,便像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了。
有人说一个十分健全的人,在婴儿与孩提时期在神经和精神方面不会表现什么性的活动。这话也许有些道理,并且也许是确实的。但是这种活动依然是一种相对时常遇见的东西,既属时常遇见,我们就不能说一定要等春机发动期来到,才有注意到性卫生与性教育的必要了。
早熟的体格方面的性的发展,是一种比较不常见的变异,但非完全没有;威廉士(W.Roger Williams)在这方面有过一些很重要的贡献。 这种早熟的现象,本以女子为多。威氏的研究中包括二十个男童与八个女童,他在女童中不但发现早熟的人数多,并且早熟的程度也要深,其中有在八岁时 即受胎的,至于男童,则至早需十三岁方能证实真有生殖的能力。这大概是不错的,因为十三岁也是男子精液中最早发现有精子的年龄,在此以前则但有液而无精。反是,富尔布林格(Fuerbringer)与冒尔(Moll)发现有到了十六岁,甚至于十六岁以后,依然没有精子的。在男童中间,性的早熟往往和一般体格的进展有连带关系,但是在女童中间,这种连带关系比较要少,性的部分尽管早熟,一般的体格也许和其他同年龄的女子无异。
早熟的性的冲动大都是模糊的,也是不常有的,并且多少是近乎天真的。但也有例外,美国底特律城(Detroit)的里奇(Herbert Rich)医士曾经叙述过一例:一个早熟的男孩子,从两足岁起,对于女孩子和妇人,便感觉到深切的性的兴趣,他的一切思想和行为都集中在她们身上,想和她们发生性的关系。 至于早熟现象的一般的证据、它的普遍性的大小、它的意义等,美国心理学者推孟(L.M.Terman)曾经把它们从旧的记载里选辑起来,成为一篇专门的文章。
男婴阴茎时常发生的挺直作用大多是没有性的意义的,因为它不过是一种反射作用;但冒尔说过,一经引起婴儿的注意以后,它也许会取得性的意义。有几位专家,尤其是弗洛伊德(Freud)以为婴儿的种种活动的表现中,有一部分是有性的来源的,例如,大拇指的吮咂;弗氏也信性的冲动往往可以表现得很早。一般以为孩提期内是没有性的本能的,这一点弗氏认为是很严重而同时也是极容易借观察来改正的一个错误;极容易改正而依然不免成为普通的误解,他也觉得很诧异。他有一次说:“实际上性的本性是与生俱来的,自哺乳时期以入孩提时期,谁都可以有一些性的感觉,至于性的活动与情绪,虽发现较迟,但在孩提时期结束以前,即春机发动期以前,也是几乎谁都可以体验到的。” 弗氏这一番话,冒尔认为是形容过甚之词,我们不应该接受,但同时他也承认孩提时期的情绪,究竟哪一部分是性的,哪一部分是非性的,确乎是不容易分析,甚而至于无法分析。 冒尔自己也以为八足岁以后的性心理的表现是一种常态,而不是病态,又以为体气虚弱或遗传恶劣的儿童往往不免早熟的倾向,但同时他自己也发现过若干例子,虽在八九岁的时候已呈早熟之象,而此种早熟并没有妨碍他们的健全的发育以至于成人。
孩提时期一些雏形的性的活动,和连带的一些性的情绪,只要不太引人注意,或太过成熟,像成人一般,总得看做常态的一部分,而不是变态;同时我们固然得承认,假若他们和恶劣的遗传同时存在,便不免要闹出乱子来。但对于健全的儿童,过了七八岁以后,这种活动与情绪便不会产生什么恶果,并且和其他的游戏或“好弄”性的活动丝毫没有分别。据德国学者格鲁士(Groos)网罗得异常丰富的材料而论,可知游戏一道,实在是一种良好的教育的过程,对于一切高等动物如此,对于人也是如此;教育的功用在准备,儿童时代在游戏中的所作所为,便是成人时代所作所为的雏形。格氏在他的那本名著《人类的游戏》(Spiele der Menschen )里,便把这一层见地应用到儿童的性的游戏上去,并且从文学作品里引了些证据,来加以坐实,例如凯勒在他的《村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Keller, Romeo und Juliet auf dem Dorfe )里,便十足地描写着童年的种种恋爱关系;又如苏尔兹麦柯斯基(Schultze-Malkowsky)叙述一个七岁的女子的生活,也很能够把这时期内女童的性的表现,充分地烘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