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的多数题材都具有科学之实,但有时我也愿意写点儿徒具科学之名的事情。有些“科学”的话题只是涂抹了一层科学化的油彩,稍加刮削与打磨后便光鲜尽失,UFO、自燃人、尼斯湖怪兽便是很好的例子。类似的“科学”话题很多都渐渐被人遗忘,但总有些话题尽管也毫无证据,却始终不甘寂寞。对此,我颇感兴趣,不是立志要证明它们,而是好奇人们何以能够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历久弥新地坚持他们的主张。西太平洋巨人便是一个我感兴趣的“科学”话题,人们称其为大脚野人(Bigfoot),我倒更喜欢当地人的叫法:萨斯科奇人(Sasquatch)。
大脚野人的故事可以写上好几,而在此我只想探究他们存在的证据,我知道在信奉者看来,这样做简直是天大的冒犯。
多年来,关于大脚野人的主要证据来自吉姆林与帕特森在1967年拍摄的电影。那年,鲍勃·吉姆林(Bob Gimlin)和罗杰·帕特森(Roger Patterson)被传言吸引,赶赴加州的布拉夫克里克(Bluff Creek),对森林中发现的神秘大脚印一探究竟。二位随身带了摄影机,希望拍摄到大脚印的主人。事遂其愿,还真拍到了。
在他们的短片上,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类人动物,从容地迈开双腿,从左到右穿过一片林间的空地。画面抖动不堪,帕特森解释是因为他的坐骑看到或闻到了野人的气味而受了惊。那马后腿直立想甩掉他,直到他恢复了平衡,方才持稳相机,得以拍摄较清晰的画面。
看了电影,怀疑者马上会想到,那是个披了猩猩服的人,尽管伪装得不错。1978年,在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我有幸参加了一场为期两天的大脚野人研讨会,会上对于“伪装说”及许多相关的线索做了仔细分析。来自俄国与北美的一干大脚野人信众对帕特森的影片详加剖析,逐帧、反复地分解与回放,崇敬又不失批判地讨论。费劲万端心机,结论亦很明确:此为新物种,绝非人假扮。
会上,有人讲那家伙胸膛极其宽阔非人类所及(但后续的研究却证明并非如此)。一个专家谈到,如果影片以每秒24英尺的速度拍摄,则此物走路颇似人类,假使以每秒16英尺拍摄,则不同于人。但帕特森本人并不确定到底以何速拍摄了影片,此君实在高明,有了这般悬念,故事想不持久也难!
会议议程还包括检验那家伙皮肤下肌肉运动的情况,因为有人辩称,如果人穿上了宽松的猩猩装,将不可能看到肌肉的起伏;还有,据说穿了猩猩装,不可能像影片上那样转动躯干,回身盯住镜头;另外,它的胳膊也过长了,根本不像人。
那家伙下垂的胸脯也引起了热议,并推断:她定是雌性。
整形医师兼古人类学家约翰·纳皮尔(John Napier)科学范儿十足,在灵长类足部结构领域,此君乃货真价实的专家。他反复研究之后指出,该动物走路像人,但节奏古怪,手臂运动夸张。进而他提到了一个细节,此兽头骨顶端有一嵴,与雄性黑猩猩类似,而不同于任何雌性灵长动物。能否这样认为,该动物的“设计者”在灵长类方面的知识不够?
纳皮尔并没就此打住,他接着分析到:大脚野人的重心比人类更高,理应改变其步伐的姿态。但画面上的动物走路与人相似,说明其重心也一定同人的类似。要是有只鸟看着像鸭子,走路也像鸭子,那该做何理解?
最后,纳皮尔一锤定音地指出,该兽的臀部与其上半身不匹配。肌肉发达的臀部是人类的特征,而该兽的下体与人类相似,上身却类似猿猴,这极不自然,说明这部分当为人工合成。当然,纳皮尔充分肯定了其上半身的真实性,并且,尽管有种种疑点,他也没完全否认大脚野人可能性。尤其考虑到有诸多的目击者,纳皮尔感到,断定“大脚野人不存在”还为时尚早。
然而,格雷格·朗(Greg Long)却努力要一次性地解决大脚野人的悬案。2004年,他出版了一,名为《大脚野人诞生内幕》(The Making of Bigfoot: The Inside Story)。他在宣称,自己找到了野人扮演者与道具提供者,其中扮演者名叫鲍勃·希罗尼姆斯(Bob Hieronimus)。据朗讲,他拍摄到了希罗尼姆斯平时走路与扮演大脚野人时走路的影像,并将录像与帕特森的电影一一对照,二者完全匹配。诚然,朗的叙述中有相互矛盾的地方,比如:希罗尼姆斯回忆野人装备由3件组成,而被指为服装提供者的人却说是6件套;为何会有乳房呢?服装道具里显然没有;既然是现货销售的猩猩服,何以希罗尼姆斯讲有股可怕的怪味呢?为什么希罗尼姆斯的四肢与影片中的动物不一致呢?还有,那套服装哪去了?所有这些质疑都没有答案。
不过,电影并不是有关大脚野人的唯一证据,还有他们的脚印,零星地遍布整个西北太平洋地区。在过去50年里,发现的脚印有十万之众,绝大多数显然是假货,而另有少部分则不那么好打发。
先举个例子,看一个有代表性的、比较可信的脚印是什么样子。首先,它没足弓,因为维系足弓的肌腱与韧带不足以支撑该动物的体重。其次,大脚趾并不比其余的脚趾大。人类的大脚趾之所以前凸,因为它无须承受大脚野人般的体重。最后,由于体重大,其脚后跟会在内侧而非外侧留下更深的印迹。所有的不同之处都与类人猿的脚印相一致。
约翰·纳皮尔相信大脚野人的足迹分为两类,分别来自两种大脚野人。他断言其中的一种定是伪造的,而另一种脚印,即所谓的博斯堡(Bossburg)足印,则相当自然,有着“令人惊异又信服的一致性”。
博斯堡足印于1969年在华盛顿州博斯堡附近被发现,共1089个足印形成了一条足迹。它们很是巨大,45厘米长,18厘米宽。留下足印的大脚野人一只脚正常,而另一只脚明显有畸形,弯曲呈括弧状,其脚外侧看似布满了老茧。
畸形是先天遗传还是外伤所致,专家们尚存争议。
患有先天性畸形足的人,通常只用残疾足的前掌着地,但所发现的足印的脚跟清晰可见,有人认为,这不寻常的足印说明脚的残疾是童年时的伤病所致。
至此,诸位是否如我一般如坠云里雾里呢?大脚野人的畸形足印在解剖学上是合理。谁愿意如此造假呢?退一步说,即使有人愿意,谁又有如此能力造假呢?正像大脚野人信奉者所说的那样,造假者得像达·芬奇般人物,兼艺术家与科学家于一身,这可能吗?所以一定真有野人。但野人怀疑者指出,造假其实不难,距发现地两小时车程,在华盛顿州立大学的图书馆里,满是畸形足插图的书很容易找到,画的与大脚野人的足印没啥两样。
如果没有大脚野人,那么每一足迹就都是假冒的,对此我可不甚乐观。因为那意味着从阿拉斯加到加利福尼亚,许许多多的人,或直接或间接,或高明或拙劣,合谋在地上伪造了巨量的足印。这太难想象了!不过更难想象的是,那怪物竟能躲过我们这么多年。
总有些人对超自然的神迹狂热迷信、盲目追随,其实,他们往往比神秘之物本身更能引人深思。当有报道说在威斯康星的商业街上发现了个大脚野人时,我对此已意兴阑珊。
历史迷雾
阿基米德果真点燃了罗马战舰吗?
这个故事比不上伽利略从比萨斜塔上扔铁球,或是牛顿坐在苹果树下的故事那么有名,不过它更戏剧化、更非凡,也更具争议。
公元前213年,罗马与迦太基开战。迦太基位于现今的突尼斯,是彼时的海上强国。当时,西西里岛大部为罗马人占领,但岛上的锡拉库扎城却在迦太基人手中。罗马陆海两军合攻该城,但该城防御坚固、港口精良,而且还有希腊奇才阿基米德坐镇军队。他无疑是那时最伟大的科学家、数学家、工程师,即使放眼整个人类历史,也少有比肩者。
阿基米德在公元前213年的壮举更振奋人心。罗马的巨型橡木战舰装备着名为“萨姆布卡(sambucae)”的攻城利器——那是些巨大的云梯,底部有成吨的石块作为配重。这些云梯能够转动升起,搭在港口的城墙上,罗马兵可以攀援而上,越过壁垒,闯入城中。
科学八卦!提到阿基米德,最广为人知的故事莫过于他赤身跳出澡盆,跑上大街高叫“我发现了”。因为他刚在泡澡时猛然想通了身体没进浴缸水中的体积,恰该等于排挤出的水的体积。阿基米德的发现让他解决了一个难题,国王的金冠是否被掺了银。浴缸里的经验使他想到,可以通过测量体积,比较重量,来算出某一物体的密度,而密度是金属纯度的重要指标,黄金要比白银密度大一倍。不过,这个故事很可能是虚构的。
如果罗马人认为云梯给了他们技术优势,那可大错特错了。阿基米德已造好一大堆装置以击退战舰,最显眼的(如果故事可信)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或一组镜子),它能反射阳光,射向罗马军舰,使其着火。可以想象罗马人有多么惊恐、迷茫——刚刚还在蓄势破城而入,转眼间自己的船便火光熊熊了。
阿基米德如何能做到呢?许多专家都竞相献策。
首先,假使镜子的形状合适,从物理上讲阳光是可能聚焦的。但具体到此例,考虑到罗马舰船距离海岸尚有一箭之遥,想要发挥阳光的威力,如用单面镜则会过于庞大而笨重,而如用许多小方镜拼接出单面镜那般的效果,便要求每块镜子的摆放角度恰到好处。
假如阿基米德列一阵士兵于岸上,每人手持一镜,或能聚焦出一道阳光,其热力足以点燃木头。
但每个士兵如何准确知道手中的镜子该瞄准哪里呢?1973年,物理学家阿尔伯特·克劳斯(Albert Claus)构想一种解释:没准儿每个士兵举的是双面镜,中间开一小孔。士兵以镜瞄准舰船,通过小孔进行观察,阳光穿过小孔照在其脸颊上,他从镜中可以看到脸上的光斑(刚才说过,是双面镜)。此刻,他调整镜面方向,直到脸上的光斑消失,那便正好瞄准了敌船。
到了发挥想象力的时候了:几百名士兵一致行动,硕大镜阵瞬间布成,一道炽热的光芒喷向敌舰……最新的计算得出:需要420名士兵,人手一面牌桌大小的方镜,便能反射足量春日的阳光,点燃罗马舰船。有点儿玄乎吗?
许多人都用镜子试过聚光引火。史上最著名的纵火狂是大科学家布丰(Comte de Buffon),1747年,他用128面20厘米长、15厘米宽的镜子布下镜阵,汇聚光线到一段涂了柏油的木头上。在巴黎一晴朗的春日,镜阵令45米外的木头窜起了火苗——真够魔幻。布丰又尝试了多种距离、不同数量的镜阵,成功点燃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科学事实!2013年,伦敦一位捷豹汽车的车主取车时发现,车子的侧视镜及面板损坏了,车子部分变形,并有一股焦糊塑料的味道。经调查,附近一凹弧形建筑的墙面玻璃,将阳光汇聚到了汽车上。事后,该建筑加装了遮阳设施,捷豹汽车也得到了修复。
20世纪70年代早期,一队希腊海员手持镀铜镜子,将50米外一条胶合板仿制的罗马船点燃了。但最近的诸多测试,包括《流言终结者》节目组与麻省理工学院的实验,都没能取得满意的效果。麻省理工的团队用了十分钟才点燃了一条模型船,麻省理工与《流言终结者》节目组合作,烤焦了不少东西,却难以产生明火。
尽管这些实验已经证明,镜子是可以点燃木头的,前提是必须精准地调度排列。但在希拉库扎港湾,这是极难实现的。在茫茫海上,罗马的舰船会随着风浪颠簸、转动,很难将阳光长时间聚焦于一点。另外,船的外壳一定是潮湿的,若遇云层遮挡阳光,威力也会急剧衰减。
面对这诸多的困难,再想到阿基米德已然发明了许多精巧的作战器具(比如一副机械巨爪,能勾住罗马战船的舰首,一举将其掀翻),何苦在镜阵这种既不靠谱、又前景未知的技术上多耗时间呢。
甚至,我们还不清楚阿基米德能否想到以镜子作为武器。历史学家波利比乌斯(Polybius)是那时代的人,他描绘了大量阿基米德发明出来的抵御罗马人的技术,但并没提到镜子。其他两个同期的作者也写到了围城,也没提及镜子。
战争过后几十年,一位叫迪奥克莱斯(Diocles)的数学家写到过“炽热的镜子”,他同时也提到阿基米德,不过是在数学范畴内,只字未提希拉库扎围困舰队的镜子。更有甚者,迪奥克莱斯宣称,自己是首位证明曲面镜能够汇聚阳光的人。
在潮涌般的质疑中,镜阵退敌的传奇似乎只剩下些许周旋的余地,也许当时真动用了镜子,不是点燃敌船,而是暂时晃瞎了水手,造成了一时的慌乱,趁此喘息之机,希拉库扎人搬出阿基米德的其他利器,投入了战斗。
科学八卦!科幻小说作家亚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写过一个故事,名叫《轻度中暑》(A Slight Case of Sunstroke),故事发生在南部非洲一个虚构的国家中,那里的人酷爱足球。在一场足球比赛中,体育场中一半座位坐着士兵,他们拿着背面镀银的节目单,一旦对裁判的判罚不满,士兵们就把节目单翻转过来当镜子,聚焦阳光将裁判焚于当场。这情节倒是挺有趣,不过没有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