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会做出颜色？你也许觉得荒唐，别着急，先想想再说。还记得昨天的梦境吗？梦到了什么事儿，什么东西，什么人？回想一下它们的颜色，一定比你想象得更难。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当颜色起关键作用的时候，色彩才更明显，比如梦到驾车经过交通灯，绿灯亮了，你才猛踩油门。然而细想一下，灯真的是绿的吗？或许你只是估摸而已：因为最下面那盏灯亮了，那应该是绿灯。
如果梦不是彩色的，难道是黑白的？这照样说不清。我们的世界是如此五彩缤纷，怎么可能到了梦里便非黑即白了。不过，要是梦不是彩色的，也不是黑白的，那是啥呢？回想一下你最近读过的小说：每一个角色与场景在头脑中都有颜色吗？他们是不是只是一些抽象的人或物，没有任何视觉化细节？
这些问题何以会提出呢？在20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做的调查中，当问到“你的梦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时，多数人回答是黑白的。1942年的一份大学生调查显示，71%的学生承认他们的梦从没有（或者极少有）颜色，只有不超过10%的人声称梦是彩色的。
试试看：当我在脸书（Facebook）上问“你的梦是彩色的吗？”，答案是多样的。不少人回答梦是彩色的，有些还声称梦中的色彩分外妖娆。有些人认为，梦中只有重要的部分才是彩色的；还有人认为只有在回忆或追述梦境时，才涉及颜色问题。而且，有三个人在梦里就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他们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你的是什么情况呢？
不过，事情在20世纪50年代末与20世纪60年代初起了变化。从当时发表的报告看，受访的人中，最少有50%，最高竟达100%的人回答梦是彩色的。近期的调查则显示，65%的受访者认为梦是彩色的，还有25%的认为是黑白与彩色混搭，只有5%的人做的是纯粹的黑白梦。那剩下的5%呢？他们自己也说不清。60年来竟生出如此巨变，到底啥情况？
有两个可能的解释。一个是，60年前人们确实在做黑白梦，而现在则彩色化了。但这听起来不太对劲儿，像色彩感知与做梦这般基础的脑部功能，怎可在几十年间便有如此改变？要不然梦一直是彩色的，变的只是人们的说法？这是另一个解释：人们一直做七彩梦，却偏说是黑白梦。这有点儿牵强，但也不无证据。
哲学家埃里克·施维兹戈贝尔（Eric Schwitzgebel）将历年来有关梦的研究做了番梳理，发现彩色梦境已有千年历史。亚里士多德提到做过彩色梦，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详解的半数之梦都有色彩，施维兹戈贝尔进而将19世纪末以前的彩色梦境与当时的绘画或挂毯联系到了一起。
这背后的逻辑是：并不是梦境发生了多少变化，而是人们的说法改变了。如果说先前的人们视野里充满了彩色的绘画与挂毯，并且那些色彩进入了他们的梦乡，那么20世纪40年代出现了怎样的变化呢？黑白电影、黑白相片、黑白报刊成了主宰，是否那些黑白的媒体影响了人们的梦，人们的梦境也黑白化了？你尽可以不以为然，因为毕竟人们还生活在多彩的世界里。但请注意一个事实：媒体在改变，人们对梦的描绘也在跟着变。
到了20世纪30年代晚期，黑白对媒体的统治开始动摇了，出现了《绿野仙踪》和《飘》那样的着色电影。不过，直到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彩色电视和彩色相片才成了中产家庭的寻常之物。而如今，连报纸也彩印了，那么人们梦境的色彩化当真与大量涌现的彩色媒体无关吗？
实难相信人们会去迎合媒体而改变自己的梦境颜色，但2003年中国的一项研究却支持了此说。受访的学生们表示媒体影响了自己的梦境，他们梦的改变与现代媒介的接触程度有着惊人的相关性。可以肯定，那些最少接触彩电等彩色媒体的学生，其梦境也最少着色。
尽管有了这般证据，梦境会变色的看法也很是古怪。你可以试试看：保证你很难记起梦里家具、汽车或衣服的颜色，或者你根本想不起任何颜色。所以有种说法也许有道理：只有在关注某物时，大脑才会给它上色。假使此言不虚，那么梦恐怕是具有黑白、彩色的两重性。而且，要是我们现在当真梦挂五彩，那么20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的人们做的黑白清梦，亦恐是受了什么东西的有力影响。如非媒体，又是何物呢？
接下来还会怎样呢？在可预计的未来，黑白与彩色的对峙看来已不再重要：虚拟现实（VR）迅猛发展，人们沉浸其中的将是全方位的感官刺激。想象一下，此等体验会给人们的梦境添加何种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