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歌为何指离别之歌

时间:2024-06-28 00:59:07

“骊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词汇,但今人已经不能够准确了解它的含义,因此往往误用,比如竟有“毕业骊歌”“繁华骊歌”之类不伦不类、似是而非的说法。

清代学者杭世骏在《订讹类编》卷二“骊歌非送行者所歌”一条中辨析道:“据《汉书》,则《骊驹》为行者所歌,明甚。近人作送行之歌用,非也。王阮亭送陶季之潞州云:‘骊驹忽告将西驰。’朱竹垞酬彭某诗云:‘我唱骊驹子送行。’皆不失《汉书》本旨。查初白送钱幼鲲游江右云:‘江西吾旧到,为尔唱骊驹。’亦沿其误也。”

原来,“骊歌”指的是《骊驹》之歌,此乃《诗经》的逸诗,为孔子所删,但孔子并没有删除干净,留下了珍贵的四句。“骊”指深黑色的马,因此“骊驹”即纯黑色的马。很显然,这种马非常名贵,周穆王的“八骏”中就有名为“盗骊”的名马;汉乐府民歌《陌上桑》中,罗敷夸自己的夫婿,就有“白马从骊驹”的诗句。

杭世骏所称的“据《汉书》,则《骊驹》为行者所歌”,是指《汉书·儒林传》中关于王式的一则记事。汉昭帝驾崩后,霍光等大臣迎请昌邑王刘贺即位,刘贺因荒淫无度,在位二十七天就被废,而王式(字翁思)就做过昌邑王的老师。昌邑王被废后,治狱的官吏责问王式为何没有上过劝谏之书,王式回答说:“臣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未尝不为王反复诵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尝不流涕为王深陈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谏,是以亡谏书。”因此得以免死归家。

此后,王式的两位学生“唐生、褚生应博士弟子选,诣博士,抠衣登堂,颂礼甚严,试诵说,有法”。所谓“颂礼”,所颂的乃为“容礼”,即仪容之礼。诸博士大惊,这才知道他们的老师就是王式,于是推荐王式任博士。王式到京后,各位大夫博士仰慕王式之名,都带着酒肉来慰劳。

博士江公跟王式一样都属于鲁诗学派,而为宗师,心中嫉妒王式,于是“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式曰:‘闻之于师: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今日诸君为主人,日尚早,未可也。’”江公授意诸生唱客人辞行所唱的《骊驹》之歌,这歌明明应该由王式来唱,可见是故意为难。王式则回答说,如果客人要辞行时唱《骊驹》,那么主人就要唱客人不用归的《客毋庸归》之歌,现在时间还早,不应该唱。

“江翁曰:‘经何以言之?’式曰:‘在《曲礼》。’江翁曰:‘何狗曲也!’式耻之,阳醉逷地。”“逷(tì)”是失去凭依而倒的意思。江公问道:“哪部经这样说了?”王式回答说:“在《曲礼》中有记载。”江公大骂“狗曲”,王式以之为耻,假装喝醉倒地,事后斥责学生:“我本不欲来,诸生强劝我,竟为竖子所辱!”遂谢病归家而死。

江公所骂“狗曲”一语于理不通,清代学者臧琳在《经义杂记》一质问道:“江公心虽嫉之,安得于诸大夫博士前轻斥经师为狗,如今乡里小人反唇相讥乎?……倘面斥为狗,翁思安能含忍,即诸博士弟子亦竟不发一语乎?”

臧琳的质疑很有道理,因此他认为“狗曲”乃“徇曲”之误,是一句隐语,明着说王式顺从《曲礼》之说,暗地里却讽刺王式本是获罪之人,还非要顺从学生的意见来担任博士之职,可谓刻薄!

《骊驹》一诗留存下来的四句是:“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仆夫”指驾车的人,“整驾”指备好车马,准备出发。东汉学者服虔注解说:“客欲去歌之。”可见《骊驹》乃是客人离别时所唱之歌,而不能由送行者所唱。比如唐代诗人韩翃《赠兖州孟都督》的最后两句“愿学平原十日饮,此时不忍歌骊驹”,就是表示自己不忍辞行离别之情。

骊歌为何指离别之歌

《西王母》,胜川春章绘,约1770年。

这幅《西王母》似是对类似题材的模仿之作,与胜川春章的美人画作品颇为不同。

画面上的西王母垂目拢袖而立,神情落寞,后面一个侍女捧着一盘标志性的仙桃。上面的题词出自《白云谣》,初见于《穆天子传》:“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天子答之。”西王母唱的便是这首《白云谣》:“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这是一首优美的离别诗。周穆王的八骏已载着他离去,留下西王母独自惆怅,画面充满惜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