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本质主义观点

时间:2023-11-21 20:09:03

丽莎·巴雷特(Lisa Barrett):美国东北大学心理学特聘教授,哈佛大学医学院附属麻省总医院神经学家,高级研究员。

意识的本质主义观点

本质主义思想相信,那些熟悉的分类(例如,狗和猫,空间和时间,情绪和思想)都有潜在的本质,使它们成为它们本身。这种信仰是科学认识和进步的障碍。例如,在达尔文主义出现之前的生物学,学者们认为每一物种都有其潜在的本质或物理类型,而变异则被认为是错误的。达尔文质疑了这一本质主义观点,他通过观察发现物种是一个概念范畴,每一个物种都包含了一群各不相同的个体,一个理想个体的变异并不是错误的。即使达尔文的观点被接受了,但是本质主义依然紧随其后。生物学家宣称,基因是一切生物的本质,并对达尔文的变异观点作出了充分解释。在经历过许多争论之后又发现,基因表达是受环境调控的,这又促使了生物学思考模式的转变。

在爱因斯坦出现之前的物理学界,科学家们认为空间和时间是相互独立的物理量。爱因斯坦反驳了这一观点,他将时间和空间统一起来,并向世人展示了时间及空间是与感受者相关的。但即便如此,本质主义者仍然每次都会问学生同一个问题:“如果宇宙是不断膨胀的,那宇宙最终将走向何方?”

在我研究的心理学领域,本质主义思想仍然大行其道。例如,许多心理学家仍然将情绪定义为行为(例如,一只老鼠颤抖是因为恐惧,攻击是因为愤怒),每一种情绪都会被脑回路自动触发,行为(颤抖,攻击)的回路就是情绪(恐惧、愤怒)的回路。当其他的科学家表示,事实上当老鼠因为恐惧而产生不同的行为(有时是颤抖,但其他时候是逃跑甚至是攻击)时,出现这种不一致行为的原因是恐惧是多种多样的,但每种都有其本质。这种说法创造出更好的分类技巧,每一类别都有其自身的生物学本质(而不是像达尔文和爱因斯坦一样放弃本质主义),这被认为是科学的进步。幸运的是,其他产生情绪的方法被提了出来,而这些方法不需要本质主义。例如,心理建设认为,恐惧或愤怒等情绪的分类都包含不同的形式,就像达尔文对物种的解释一样。

本质主义也出现在对人类大脑的研究中,本质主义者试图通过扫描人类的大脑,找到产生每一种情绪的脑组织。起初,科学家认为,每一种情绪在大脑中都有相对应的特定区域(例如,恐惧出现在杏仁体),但是他们发现,当人类或动物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时,大脑中的每一个区域都是活跃的。即使这样,科学家们也没有放弃本质主义,而是开始研究在大脑网络和概率模式中每一种情绪下大脑的本质,并假设每种情绪一定会被发现。

事实上,当不同的情绪产生时,大脑的不同区域和工作网络显示出活跃度增加,这种情况并不只是在对情绪的研究中才会出现。研究人员发现,其他精神活动产生时大脑的活跃度也会增加,如认知和感知,而且大脑的活跃度也与抑郁症、精神分裂症、自闭症等精神疾病有关。这种缺乏特异性的结论也在新闻报道、博客、畅销形成了一种观点:我们没有从脑成像实验中得到任何结论。表面上看起来脑成像实验是失败的,但实际上却是成功了。这些数据充分表明了本质主义是错误的:独立的大脑区域、脑回路、大脑工作网络甚至是神经细胞都不是为了某单一用途而存在的。数据给研究者提供了一种关于大脑是如何构建意识的新模型。然而,科学家们仍然通过假设的透镜来理解数据。除非这些假设改变,否则科学的进展都将受到限制。

在心理学中的某些观点已经超越了本质主义的观点。例如,记忆一度被认为是一个单一的过程,后来又被分成不同的子类,如情景记忆和语义记忆等。现在记忆被认为是在大脑的功能架构内构造的,并不存在于特定的脑组织中。希望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其他领域能够尽快效仿这种思路进行研究。认知和情绪一直被视为是意识和大脑中相互独立的过程,但现在有了新的证据,大脑的工作并不是按照这种分类方法进行的,关于情绪和认知的每一种心理学理论都在不断地争辩,也许有一天会争辩出认知调节情绪的观点是错误的。

消除本质主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本质主义的表述都很简单,例如曾经的“基因X导致癌症”的理论。这些表述听起来有道理,也容易理解。相比之下,另外一种说法——“在特定情况下,特定的个体,压力使他的交感神经系统发生改变,从而刺激了他某些基因的表达,以致其增加了患癌症的可能性。”虽然这种表述复杂但却更符合实际情况。大部分自然现象并没有一个单一的根本性原因。现今,科学仍沉浸在本质主义中,所以我们需要更好的因果关系模型、新的实验方法以及新的统计程序来回击本质主义思想。

坚持本质主义对国家安全、法律制度、心理疾病的治疗、压力对身体疾病的毒性作用等各方面都有严重的影响。本质主义导致了过分简单的“单一原因”的思维方式,但世界是复杂的。研究表明,儿童生来是本质主义者(多么讽刺!),我们必须学会克服它。科学家是时候该克服本质主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