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伦斯·谢诺沃斯基(Terrence J.Sejnowski):计算神经科学家,萨尔克生物研究所弗朗西斯·克里克讲席教授,合著有《计算型大脑》(The Computational Brain)。
2004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疗中心(UCLA Medical Center)通过展示一系列名人的图片,对一位癫痫患者的大脑进行了监测,以期发现癫痫发作的原因。植入患者大脑记忆中心的电极对照片产生了相应的脉冲变化,其中某个神经元对詹妮弗·安妮斯顿(Jennifer Aniston)的几张照片反应激烈,而对其他名人则一般。另一名患者的某个神经元只对哈莉·贝瑞(Halle Berry)的照片以及她的名字产生应答,但是对于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和朱莉娅·罗伯茨(Julia Roberts)等名人则没有反应。
50年前,科学家开始记录猫和猴子大脑中的单个神经元,那时他们就已经预测到这种细胞的存在。在大脑皮层视觉区域层次上,神经元等级越高,它的反应特性越明确,就可能使得单个细胞只对某个人的照片做出反应。基于大脑中假定的专门负责辨认祖母的神经元,科学家们得出了“祖母细胞假设”。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团队似乎已经找到了这种细胞。单个神经元也可辨认特定的物体和建筑,例如悉尼歌剧院。
尽管有如此明显的证据,祖母细胞假设依旧不可能成立,或解释前面所提到的现象。我们开始同时从老鼠、猴子和人类数以百计的细胞中收集信息,得出大脑皮层如何感知以及决策的不同理论。然而,祖母细胞假设的拥护者从未消失,从单个神经元中产生的想法仍然普遍存在于大脑皮层电生理学领域。如果我们能够放弃这一众所周知的祖母细胞假设,那么就可以更快取得进步。
根据祖母细胞假设,当这一细胞处于激活状态,你就可以辨认出自己的祖母,但是它对其他刺激物没有反应。首先,由于只测试了几百张照片,所以我们并不知道“詹妮弗·安妮斯顿细胞”的选择性如何;其次,电极恰巧记录了大脑中单个此类细胞的概率很低,应该会包括成千上万的细胞,如“哈莉·贝瑞细胞”,还有各种用来识别熟人和物体的细胞。虽然大脑中有许多神经元,但对于每个物体和你所知道的名字而言依旧不够。质疑祖母细胞假设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感觉神经元的功能仅部分由它决定感官输入的反应,同样重要的还有神经元的输出以及它对行为的影响。
在猴子的大脑中可以同时记录许多神经元的状况、刺激物,还有相关信号广泛分布其中,每一神经元根据刺激物和任务细节特征的不同组合给出不同反应。20世纪80年代,在人工神经网络的研究中首次出现了关于此类分布表象的特点。大批名叫“隐单元”的仿制神经元可以在一系列输入单元和输出单元之间执行映射,并为高度分布的每一输入单元提供活动模式,就像在大量皮层神经元中观察到的一样。例如,输入单元能够从多角度呈现人脸,而输出单元则呈现人名。通过多个例子的训练,每个隐单元就可以为输入单元特征的不同组合进行编码,比如眼睛、鼻子以及头形的部分。
分布表象能够用于辨认同一物体的不同形式,而相同系列的神经元可以通过差异性加权输出辨认不同物体。此外,神经网络能够正确分类训练组外部的新输入单元,并进行普及。利用早期更为强大的神经元网络模型,加之视觉皮层等级中12层有余的隐单元,并深度学习调整数以亿计的突触权,我们已经可以识别成千上万图片中的物体。这在人工智能领域是一个突破,因为随着神经网络规模和训练样本数量的增大,它的性能也不断提高。世界各地的公司都在竞相开发专用硬件,以期扩大这一体系。在现有体系拥有和人类大脑相近的容量(即每立方毫米皮层具有10亿个突触)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那么需要多少神经元才能区别许多类似物,比如人脸?从影像学检查中我们得知,大脑中的许多区域都能对人脸作出反应,其中一些还有很高的选择性,我们需要从这些区域中采集大量神经元样本。前面所提问题的答案也许会令人惊讶,因为有合理的论据表明,可以将呈现物体的神经元数量最小化。首先,“稀疏编码”可以提高能效;其次,用相同数量的神经元识别新物体会影响其他物体。高效的呈现将会非常分散。
10年之内,我们所记录和操作的神经元数量将会是现在的1 000倍。为了分析神经元,我们正在开发新的技术,或许能够对神经元形成思想、情感、计划和决策的过程有进一步的了解。我们也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在大脑中表示一个物体或概念需要多少神经元。那么,祖母细胞假设会被淘汰吗?